说来有趣,那个时候很多女生对林君青眼有加,很大程度是因为她们觉得他像一朵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形容词的时候差点喷饭,这是多么伟大的想象力啊?因为杨森的原因,我可太了解林君了,就这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窜天猴,还高岭之花?可在不了解他的人看来,这位同学太完美了——他活泼、阳光、聪明、健康、帅气,不但成绩优异,还能打一手好球,整个人充满了向上的朝气,就这样一个校草级别的男生,居然还没有绯闻!是的,这么多女生都给他送过情书,可从未听说过他对哪一位女生特别示好过。前一秒他还在和男生大声说笑,下一秒转身遇到女生,就会变得彬彬有礼。他好像和班上任何一位男同学一样对待你,但如果你想与他再靠近一点,就会感受到他无形中的疏离。
和熟悉的朋友打成一片、和陌生的异性保持距离,这种反差萌在花痴的女生眼中又给他加了一层神秘的滤镜,林君变成了高山上一朵遥不可及的白莲花。
曾雪和我说这话的时候,是某次周末我们一起坐公交回家。我听到她这样的形容时,一时呆住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前面有人晕车忽然干呕一声,我才焕然大悟——这位乘客是不是在给我做示范?
后来我仔细琢磨这事儿,觉得有些蹊跷。你看,他们“六中三君子”中,低调如杨森有1v1的绯闻,腼腆如周允光有关系特别好的“女同学”,就他,什么都没有,是真的心中只装着学习,还是我们六中的女生一个都瞧不上?
很快我就有了答案。
家长会结束后,我妈说要和老刘再了解下情况,让我在学校门口等她。我闲来无事,想起陈晨的初中好朋友给她寄过一张明信片,便去传达室帮她看看。传达室的张老师给了我一沓明信片和信,说高一的都在这里,你自己找。我翻到班上几位同学的名字,心想要不把我们班的都挑出来吧。这时,我看到一份林君的信。
我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份信呢,因为落款的名字很独特,叫“清梦轻影”。
寄出的地址就是对面的四中。
我轻轻笑了下,心下了然。而这时,有个人影飞快地将这封信几乎是抢夺一般,从我手中抽走了。
我抬起头,是林君。
我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回篮球场把信给你呢。”
他“嗯”了声,看了下信封,胡乱把它塞进了书包。
我敏捷的第六感察觉到一丝丝反常。我替曾雪给他递过情书,知道他对待这种事情的正常态度。于是我故意问道:“谁给你写的?”
林君搪塞地说:“同学。”
“初中同学?”
“嗯。”
“你初中是在四中念的吗?”我坏笑。
他愣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正视我。我等待着他的目光,然后别有意味地对他笑。
他静了下,说:“看错了。”然后便转身往外走。
我装模作样地在他身后叹气:“林君啊——”
他转过身来。
我便不说了,只是歪着头看他,抿唇而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好像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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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还在消化这个秘密的时候,听到我妈叫我的声音,转身一看,与她同来的还有杨森和他爸爸。
我把我们班的信都垒成单独的一叠,跟张老师说了声“老师这都是我们高一三班的”,然后便出了传达室。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我飞快地看了杨森一眼。
我妈说:“楼下碰到你的同桌,就一起来了。”
我“哦”了声。
杨森微微顿足,对我笑了下,然后对我妈说:“阿姨,我们就先走了,再见。”又对我说,“再见,王悠。”
我朝他们挥挥手:“再见。”
两位大人也颔首微笑告别。
等他们走了,我妈伸手提我的书包:“你同桌是物理课代表?”
我没让她提:“不重,我自己背,”又问,“他告诉你的?”
“没有,物理老师来讲话的时候提到了他,我才知道课代表就坐你旁边,你怎么都没回家跟我说过?”
我一听就知道我妈的潜台词:“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孩子,旁边坐着物理好的同学,多虚心向他请教,刘老师说你物理偏科严重。”
我没好气地回道:“你不是不让我和男同学说话吗?”
“别的方面不可以,学习没说不可以啊。”
我瘪嘴鄙视她的双标。
我妈又说:“家长会后我和你的班主任刘老师、英语老师赵老师都认真谈了谈。”
“他们都说什么?”我抬起头,很期待老师对我的评价。
“刘老师说你是一个很朴实老实的孩子,就是偶尔有些粗心;赵老师挺喜欢你的,我说我是王悠的妈妈,她立刻就说王悠没啥问题,您也别来问了,都好得很。”
我心里有小小的得意:“那你有没有去问语文老师陈老师?”
“语文老师没问着,她好像在另外一个班挺忙的。”
“是的,她是八班的班主任。”
“怪不得,”我妈说,“然后我去问了你的物理老师李老师——”
我的心提了起来。
“李老师对你评价也挺好的,但建议你针对一些重难点再努力一下。悠悠,是不是有些知识点没搞懂?”
我垂下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我也不知道,课后我都会的,但是考试就是总出错。”
“平时给你买的习题册你做了吗?”
“别的科目不敢保证,物理的《一课三练》我是真写完了。”
我妈也沉默了几秒,然后问我:“悠悠,我听刘老师说,之前学校摸查文理分科意愿,你填的是理科?”
我看了她一眼,揣摩我妈的用意,不太有底气地说:“是的。”
“我和你之前分析的,你都没听进去?觉得都没有道理?还是你爸又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的,妈妈,我爸没跟我说什么,”我鼓起勇气解释道,“您说的有道理,但是文科也不是只看语数外的,还有历史、政治和地理。我们学校一直重理轻文,高一这一年的这三门课,我要不是在课上做别的学科作业,要不就是听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为什么不好好听课?”我妈打断我,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