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阿左道。
高琰木讷地看向她:我能宰了他吗?
阿左痛心疾首地摇摇头:虽然我也很想,但现下不能。
少年见高琰毫不留恋地走了,瞬间神情沮丧,耷拉着脑袋靠在房柱上。
见他备受打击,段长清心中舒服多了,发自肺腑的展颜,笑道:“请回吧。”接着,就想回房考虑和白术碰头的事。
其实早在黎明之时,段长清就去了集市,托每日往宋府运送果蔬的商贩将信带给白术。原想亲自将白术带出来,可怕宋家对他独自出宫起疑,虽说宋家是太子的外戚,但太子活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在段长清提起腿准备进屋之时,楼下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感觉是数个练家子。
他浓眉蹙起,叹了声。
莫非是早上那群人折回来了?
段长清眼神一凛,脚尖转动,回过头却又是一副气质出尘的谪仙模样,倚着房门,垂下眼眸,望着楼下的数人。
进客栈的约莫有六七人,其间一中年男子最为特别,他身着墨蓝棉袍,身姿挺拔,气度不凡,遥遥望去,便知是个高门贵族。
掌柜的一看来的是个有身份的人,擦了擦算盘,笑吟吟地上前问那中年男子是否要住店,那中年男子好似没听到,只略仰着头,望向楼上那犹自沮丧的少年,无可奈何道:“阳儿。”
被唤作“阳儿”的少年被惊得抖了一下,随后,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爹……”
几日前,他与大理寺卿的长子发生了冲突,将对方的门牙打下来了一颗。本是那小子先招惹的他,辱他是杂种,可大理寺卿家的人却是不依不饶,害得他被罚在屋内静思半个月,因而第一天禁足时,他就悄悄地跑了出来。
因为少年靠在楼上走廊的房柱上,所以从楼下往上看,段长清是被少年挡住的,只能瞧见月白的衣袂。
中年男子方上楼,看见清逸出尘的段长清,脚步顿了顿,眸光微闪,随后,朝段长清颔首一笑:“没想到小小的客栈居然有卧龙凤雏之辈。”
“前辈过誉。”段长清没见过他,只当是与人客套一番。
少年见自家爹这么快便寻来了,一只手便摸向了木质的栏杆,琢磨着翻下楼逃跑的时机。就在他脚都抬起来准备往下跳时,低头一看,下面俨然几个魁梧大汉搓着手,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就等他跳下去。
少年将腿飞快地收起,惊道:“至于吗!?”
“对于你,特别至于。”中年男子儒雅笑道。
温良!?
自温良众人一进客栈,阿左便在窗纸上戳了两个小洞观察情况,此刻见是温良,二人不免都有些诧异。
若不是亲眼看到,高琰还真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所以,那向他示好的少年是温良的幺儿温居阳!?
温良的长子温浩然是高琰的侍读,若是温浩然知道这等荒唐事,怕是京城手艺最佳的绣娘也缝不上他裂开的脸,自己恐怕也会被他笑一辈子。高琰心中暗暗想着,绝对不能让温浩然知道此事。
最后,温居阳望着楼下的几个彪型大汉,又瞧了瞧自家爹爹,认为大丈夫应当能屈能伸,老老实实地下楼了。
温家父子走过时,高琰正透过洞眯着眼睛看他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父子二人经过他房门口时,温良朝这边不经意的一瞥,仿佛是看到了门后的他,让高琰的心咯噔一下。
“那是当朝丞相温良?”
待温家父子走后,段长清心有顾忌,转身便问阿左那中年男子是谁。
刚感慨完京城真小的高琰托着腮,道:“旁边的是温家二公子,温居阳。”
“倒是在京城听说过他,”段长清眉梢微挑,忆及温居阳深邃凌厉的脸,“他似乎不是温氏血脉?相貌也不全似中原人。”
“是温良某个雪天从外面捡来的。”阿左道,“京中倒有不少流言蜚语。”
高琰嚼着果子,点了点头。
温浩然虽经常同自己相处,却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弟弟,更没有说过温居阳的身世。他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有次在菊园消食,无意间听到嫔妃们的闲聊,这才知道温居阳并非温良所生。
鲜红的汁水流在高琰玉琢的细指上,顺着指骨缓缓流下。
段长清握住他的手,用帕子轻轻擦拭,突然感触到温热让高琰楞了一瞬,结结巴巴道:“你、你放开。”
段长清仿似未闻,轻巧地扣住他的手,绵柔的手帕抚过一根根指尖,带来难以言喻的酥麻感。高琰胸口怦怦直跳,感觉自己腰脊发软,手指肌肤像麻了一样,无力抽出。
待段长清擦拭到小拇指,高琰的指尖才打着颤缓缓抽了回去,他垂眸,故作镇定地捏起一颗果子,指尖划过唇角时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冷木香,是属于段长清身上的味道,温润疏离,冷如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