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唾骂归唾骂,史贺又不得不承认,虞家人的“面子功夫”做得真心好。
至少在表面上,他们确实爱惜兵卒,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而刚才的虞九郎,“他”的那番言辞,简直跟曾经的虞继、虞征一模一样。
史贺恍忽、心虚的同时,竟也有几分相信——
虞礼确实珍惜那三千府兵!
“他”,应该不是只是为了骂他史贺而胡说八道!
山洪,或许真的会爆发!
史贺已经信了何甜甜的话,可他的面子不允许让他听从一个晚辈的“规劝”。
尤其是这个ru臭小子还姓“虞”,他就更不可能认怂了。
但,三千兵马,是他刚刚从十六卫精心挑选的府兵,是他在西北的底气。
如果这些人葬送在山洪之中,史贺即便逃过天灾,也难逃朝廷的问责。
好,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圣人不计较,却不会再大方的任由他挑选人马。
没有足够的、趁手的人手,他还怎么去西北当他的副总管,怎么跟虞家抢地盘?!
所以,方才史贺会晕倒,不只是气恼,还有内心的纠结与矛盾。
而甲三的这番话,则给了史贺一个台阶。
“……你说的没错!虞家人确实晦气!”
史贺脸上看不出喜怒,冷哼一声,“连真假世子的荒唐事都闹了出来,虞家啊,算是彻底完了。”
他史家却不同,正是气势上涨的大好时候。
他、他绝不能让虞家坏了史家的气运。
史贺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有些发毛——
虞九郎这个小畜生太邪性了。
自打遇到“他”,自己就没个好儿。
断胳膊,挨雷噼……若是再加上一个山洪。
史贺根本不敢往下想了。
“来人,传令,重新选择营地!”
史贺有了决断,扯着嗓子喊道。
外头的士兵,其实已经听到了“山洪”的传言。
众人有的不以为然,有的觉得是危言耸听,也有人暗暗有些担心。
随后,竟真的接到了换营地的通知,众人又是一阵抱怨——
大晚上的,还下着大雨,却要拔营、重新安营,这、这不是折腾人嘛。
但,军令如山!
上头有了命令,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兵卒们也只能乖乖照搬。
折腾了大半夜,三千人马总算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坡地暂时安顿下来。
只是,还不等这些疲惫不已的兵卒稍作休息,就感受到身下的山坡有些震动。
远处的山里隐约传出了轰隆隆的巨响。
紧接着,就有人惊呼出声,“山洪!山洪来了!”
包括史贺在内,众人无比戒备的站在山坡上,望着一道汹涌的裹挟着山石、断木的黄色洪水从山里激流而出。
那道山洪,几乎是擦着这处山坡而去。
站在外围的人,甚至被飞溅的洪水喷了一头一脸。
“真、真有山洪啊!”
众人目瞪口呆,他们亲眼看到,山洪直接淹没了刚才他们驻扎的营地。
如果他们没有及时离开,那么此刻,他们会跟那些滚落的山石、翻滚的断木一般,被洪水冲走了。
“虞九郎,神了!”
“哎呀,不愧是虞家的儿郎,果然料事如神!”
“……听说咱们骠骑将军还不信,若不是嫌弃虞家人晦气,不愿跟虞家人离得太近,将军还不肯换地方呢!”
“虞家果然不负盛名——”
明明是史贺下令换营地,但普通的兵卒却都记住了“虞礼”这个名字。
当然,史贺并不知道,因为他身边的人,都在拼命的鼓吹是他的功绩。
史贺心里一阵后怕加庆幸,心肝儿都跟着山坡一起颤抖。
他的脸上却还是一派从容、澹定,彷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掌控之中。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史贺就传令下去:“拔营!赶路!”
至于什么与虞家人同行,想方设法的把虞家上下磋磨致死,史贺都顾不得了。
“虞家太晦气了!跟他们一起走,没得弄坏了我的好运道!”
史贺如此说辞,一来是为了圆昨晚换营地而撒下的谎,二来也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虞家,特别是那个虞九郎,太邪门儿,还是先离他们远一些。
他要赶在虞家人前头抵达西北,尽快站稳脚跟。
等他彻底掌握了西北大营,想要收拾一群流放来的人犯,简直不要太简单!
唉,想差了,之前真是想差了。
史贺一边暗自懊悔,一边躺在担架上,叠声催促亲卫赶紧上路。
何甜甜等一众虞家人,在破庙里待了一晚上,并不知道山下发生的事儿。
不过,何甜甜倒是希望史贺能听劝。
唉,到底三千条人命啊。
带着担心,何甜甜进入了梦乡。
没办法,过去的一天太折腾了。
何甜甜还耗尽了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那丝内力。
没有内力护体,何甜甜就是个长年营养不良的瘦弱孩子。
虽然有大力丸作弊,但如果本体太虚弱,大力丸的功效都要大打折扣。
走了一天的路,何甜甜的脚底满都是水泡。
侯夫人帮忙用银簪子挑破了,并上了药,何甜甜这才依偎着侯夫人等,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雨停了,太阳也从厚重的云层里探出头来。
看到了阳光,尉迟校尉、虞家等人的心情都跟着转好。
出太阳了就好啊,又能继续赶路了。
“也不知道史贺老贼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死掉啊!”
侯夫人一边收拾仪容,一边暗暗的祈祷。
虞二、虞四:……倒是希望史贺能死掉,但,祸害活千年。
似史贺这样该死的人,反倒活得更长久。
不过,昨晚自家侄子说得言之凿凿,山洪什么的,真的会有吗?
其实不只是虞二、虞四好奇,就是混在人群中看了一晚热闹的尉迟校尉,也想知道结果。
于是,他们下山的时候,特意绕到了史家兵马安营的地方。
“这、这——”
众人傻眼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