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恒星死于七亿年前,那时的地球上还没有人类的痕迹,厚重的冰川封锁陆地和未成形的海洋。但正是在这些光穿过宇宙,穿过时空的同时,生命也在不断进化。”
艾灵诧异地望着易真,他想说什么?
“五千万年前,灵长动物开始出现分支,一千万年前,南方古猿在非洲大陆蹒跚求生,二百五十万年前,能人制作石器,点燃火把。语言、文字、绘画、雕塑……一切的文明开始趋向繁荣,生老病死的循环中,我们推动世界的巨轮,直至前行到进入宇宙,在群星间生活的时代。与此同时,漫长的旅途,经过七亿年的跋涉,这颗恒星死亡时盛放的光辉,终于穿过全部人类进化的历史,降落在我们眼前。”
他平静地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世上最奇妙,最能让人体会到自身渺小,而俗世不值一提的景象。所以,闭上嘴好好欣赏,别逼我扇你们。”
壮丽的星河下,艾灵恍惚地望着宇宙,确实如他所说,这光就是人类诞生之前……不对!
她猛地回过神来,惊恐地看着易真,他怎么能说这种近乎宣战般的发言?要知道这六个人全都是天之骄子,精英中的精英,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能成为驾驭者,然而他们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摸到了a级的门槛,奥利弗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易真才是什么级别?他甚至都没有自己的机甲,万一打起来,自己连带他逃跑都难!
她的指尖重重在餐盘上敲了几下,打算以紧急暗号提醒易真,金琦已是豁然起身,厉声道:“你以为你在和谁……啊!”
她发出抽搐的尖叫,心脏仿佛被烫红的钢针猛地扎穿。金琦跌回座位,又从座位滚下地板,痉挛的手臂在挣扎中打翻了酒杯,被称作“瑰丽之夜”的名酒犹如鲜血泼洒,染红了她淡金色的小礼服。
“易……易真!”艾灵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她转头看看,其他人都还维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好像并没有听见易真说要扇他们耳光的话,内心松口气之余,不免有些奇怪,“易真!”
她的手从探过去,在桌边敲了好几下,染成绯红的,略长的指甲点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犹如啄木鸟,“你说错话了,快转移话题!”
厄休拉飞扑过去,把金琦抱起来,探测她的生命迹象,娜塔莉娅勃然大怒,精神领域瞬间膨胀出百倍的面积,笼罩了星凋的顶层,她的长发飞舞,裙裾也猎猎翻滚。
“居然敢暗算我们,你这贱种!”
易真喝了一口红酒,意外地转头:“我说错了吗?”
艾灵咬牙:“万一要是打起来,我的机甲有自动导航系统,它会带着你走的,你就赶紧通知我哥……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打不过他们的!”
易真说:“你再敲两下。”
奥利弗的身形化作一道虚影,那是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他的拳风切割黑夜,转瞬朝易真头顶重捶下来。
艾灵不解其意,还是依言敲了两下。
金发少年英俊的面容扭曲了,他就像一只被子弹凌空击中的苍鹰,从半空中猝然坠落,重重撞在盘盏琳琅的大理石桌上,将几只水晶杯砸的粉碎,刀叉杯碗也争相摔到地面。
他本该像风暴那样席卷易真的性命,最终席卷的却只是今晚的餐桌。
“好,”易真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觉得心慌,就多敲几下,镇定镇定。”
艾灵:“……什么?”
“你用了什么手段……你对我们下了毒?”齐嘉佑不可置信地大声质问,“你知不知道我们……”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喉咙里发出骨骼变形的咯吱声。剧痛攫住了齐嘉佑的心神,经过千锤百炼的特训,他的身躯本该比普通人更能承受磨难和历练,可此时正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噬他的神经末梢……唯有死亡,才能结束这样的痛苦。
“如果你们对我了解的再多一点,你们就会明白,和我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才算安全。”易真站起来,挽起袖口,“很遗憾,你们了解的不多。”
娜塔莉娅厉喝道:“别太得意了!你用的这些下贱伎俩,根本算不上是堂堂正正的决斗方式!”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暗杀,她的外公诺尔斯特·赤红龙一生以独断铁腕的名声著称帝国,遇到的刺客数不胜数,只是在真正的强者眼里,那些刺客的手段都弱小到令人发笑。
因此娜塔莉娅拥有绝对的自信,她佩戴的生物湮灭力场能够灭杀一切入侵体内的生物毒素,手上的指环则浸泡过大奇迹者调配出的万用解毒剂,不管对方用了什么下作的毒药,她都有方法应对。而现在,她只需要召唤出她的机甲,那尊曾经跟随历代主人南征北战,名动八方的“红龙的女武神”……
娜塔莉娅的表情僵在脸上。
重组按钮如同死了般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僵直,四肢也像被水泥浇灌过,居然连自己的机甲都召唤不出来。
“所以,把同学关进窒息的真空,就算得上是堂堂正正的决斗方式了?”易真问,“那我可比你们堂堂正正多了。”
背后风声凌厉,一柄长刀闪烁着刺眼的电光,自易真身后呼啸而来!
西川弘树,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却出人意料地忍住了血线虫的钻心之痛,犹如暴起的孤狼,向易真发起了致命一击。
西川弘树的家族并非皇室,也不具备内阁大臣的背景,但他的家族历代为皇室顾问,向统治者提供阴影中的服务。一直有传闻说,过去的战争年代,每遇到一场胶着不下的战役,阿佐特的皇帝就会摘下白手套,垂在无人问津的影子中,用不了三天,敌方将领的头颅就会被盛上金盘,摆放在皇帝的桌案前。
与其说他是这些人的同伴,不如说他同时承担着护卫的职责。
这一刀本该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完美无缺的居合,直斩易真的项上人头。
易真轻声笑道:“那么,你要杀的是你眼前的我,还是你刀下的我?”
西川弘树的瞳孔收缩,易真的后背微微一颤,竟已于瞬间变成了面对他的状态。
他伸手,手掌犹如温润的玉,掌心错开刀光,就像要逆着刀势去抚摸西川弘树的刀锋。
这怎么可能!
他疾速转刀,易真的手臂也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柔软旋转,盘绕而上,紧接中指如同闪电,重重钉在他的心口。血线虫得了更大的刺激,不由翻江倒海地一跳,西川弘树当即喷出一口鲜血,长刀咣当坠地。
“一边待着,”易真随意地挥手,将他搡到一旁,“既然你当时没有动手,那我现在也不为难你。”
他走向餐桌,单手提起奥利弗的衣领,将他拽到不远处的露台上,关闭了顶层的防护系统。
夜风呼啸,娜塔莉娅一下领会了他的意思,她脸色煞白,嘶吼道:“你要干什么?停止,我叫你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