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落见逐晨低声致歉,反冷静下来,这回没有抵抗地同她出了门。
逐晨跑到走廊上,喊了两声管事,无人应答。整座驿站冷冷清清的,只留下他们几个。逐晨这才知道那帮魔修早跑没了影儿,也猜到就是他们报的信,无声咒骂了几句,回去让风不夜先住到隔壁的屋子,反正魔修们今夜应该是没胆回来了。
寥寥云听到打斗的动静也出门查看,正扒着栏杆往下望,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滑下去。逐晨提着她回屋,安放到床上,让她先睡,不要管大人的事。等再转身回到走廊,梁鸿落已不在原地了。
逐晨找了一圈,才在屋顶上找到梁鸿落的踪迹。这叛逆青年坐在屋脊上,迎面吹着徐徐夜风,晒着清朗月光。逐晨御剑上去,落在他身侧,一脚不慎踩碎了两片薄瓦。
她想着反正这回要赔的东西不少,索性也不在意了,提着衣摆坐下,朝身侧那个一脸深沉的青年问道:“大哥,你怎么忽然来了?”
说起这事,梁鸿落如鲠在喉。
叫他最生气的,其实是逐晨刻意避着他与风不夜悄然来此的行为。这说明她晓得自己会生气、会难过,可还是这样做了。他的难过抵不上风不夜的一点高兴。
梁鸿落脑海中一会儿闪过风不夜那张欠揍招摇的脸,一会儿又闪过逐晨满是无奈的神情,不自觉开始比对起逐晨心中的重量来。
虽说血浓于水,但风不夜陪逐晨的时间的确更长,还有救命恩情在。何况她幼时不记事,不记得他兄妹二人感情有多深,此时闹得这样不高兴,占便宜的定然不会是他。
梁鸿落思忖着不做声,逐晨忍不下去了,用手肘撞了撞他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大哥?”
梁鸿落此时安安静静的,冗长岁月中积累的戾气从他身上褪去,让他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他同逐晨保证道:“大哥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那你还是生我的气吧。”逐晨说,“你若不生我的气,定然是在生自己的气。”
梁鸿落自嘲道:“我确实该生自己的气。”
逐晨自然也不想叫梁鸿落失落的,她不知道,怎么这就成了一个单选题。几次想开口,都觉得不大是滋味。
倒是梁鸿落一挑眉,试探着问:“你当真喜欢……风不夜那人?”
风不夜有哪里不值得人喜欢的吗?
光明磊落、豁然大度,博学多识、颖悟绝伦,连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好像是高山最顶上的那一捧雪,距天只有半步之遥,凑近了能闻到被他藏在雪下的青草幽香,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得太远、生得太冷。
可他纵然是雪,也将最后那么点温度都留给了朴风山的弟子,尤其是他的几位徒弟。逐晨如何能挑出他半点不好来?
她这停顿,叫梁鸿落心下发沉。若是她直接说喜欢,再指出风不夜一连串的优点,或许还可以说是小姑娘心性不定,分不清是非感情。可她再三迟疑,证明她心中有过思虑,已不需旁人指点。
梁鸿落深感寂寞,一股酸溜溜的情绪在胸腔内不断翻滚。
他活了那么多年,都是为的一个人,可再见到这人时,这人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自己照顾,身边也多得是亲朋,更有了比他还重要的人。
梁鸿落恨恨问:“你何时喜欢的他?”
逐晨:“啊?”
梁鸿落脱口而出:“他一个短命鬼……”
……且慢。短命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