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同尘垂着眼,他签过无数份合同文件,写得是同样的签名,可偏偏手中的这一张给他的感觉,与其它都不一样。
苍劲有力的行楷落于纸上,与她一笔一划的规矩小字浑然一体。
沈蔻眼睛微亮,从他手中接过笔和纸,抬头认真道谢。
他点头,“回去吧。”
沈蔻正准备转身,反应过来手中的伞还是他的,随即又递还给他。
“你拿着。”他看一眼路边停着的汽车,“车上有备用伞。”
沈蔻走出几步后往回望,陆同尘已经上了车,她冲那辆黑色商务车扬扬手,也不在意他究竟看没看见,只觉得心紧张得直跳。
-
十一月下旬,沈蔻总算成功搬进了学生宿舍。
她给外地的舅舅去了电话说住宿的事,舅舅那边答应得爽快,舅妈这边她凑了两千还回去,才勉强堵上了她的冷嘲热讽。
行李不多,周末挪出半天也就搬完了。
日子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日复一日地念书、赶功课,周末则去西餐厅兼职,点餐站台、洗碗打烊,都是一件一件学着做。
从前家境殷实,她尚且可以无忧度日,如今只得靠自己。
所以,虽庆幸有陆同尘雪中送炭,她也怕自己陷得太深。
等沈蔻在宿舍里住了几日,才觉出不对劲来,她连攒下的住宿费都还没交上去,自己的住宿回执单已经发下来了。
沈蔻疑惑,心中却又有隐隐的预感,趁着下课的空档去办公室问了班主任。
班主任从备课教材里抬起头,“你叔叔不是早就交钱了吗?”
她一愣,“什么时候?”
“你交住宿申请表的那天啊,不然你怎么住进去的?”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沈蔻整个人仍处于放空。
初冬的风冷生生的,她望着教学楼前一排的水杉,想起那夜两人站在校门口,他给她签字的样子,微低着头的侧脸和捏着她笔的手。
回到教室里,她掏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点开他微信,编辑了消息过去
“陆先生,是你帮我交的住宿费吗?”
她呼吸屏住,正准备将手机放回去,却见那边来了消息
“嗯。”
陆同尘应该恰好正在看手机,沈蔻正想问他交了多少,字斟句酌间,那边又来了条消息
“好好念书。”
他像是能窥见她心中所想一般,短短四个字就堵住了她想问的事。
沈蔻心顿住,她停了片刻,还是删掉了输入框里试图“问价”的话,转而打了句
“谢谢你,陆先生。”
那边应该是看见了,没再回话过来。
-
临近年末,学校里的元旦晚会也筹备起来,要求高一高二每个班都要准备一个节目,再由学生会和老师筛选出质量上乘的作为晚会终选。
班上的文艺委员唐沁学过几天小提琴,班主任怕筹备节目的事影响到班上学习氛围,便内定了班级节目由周锐和唐沁合奏一曲了事。
晚修课间,班主任宣布这事时,班上一片哀嚎。
班主任两眼一瞪,“怎么总想着玩,这次双周考退步的人这么多,都高二了,准备玩到高考?”
底下的沈蔻被她说的脖子一缩,左边的周锐凑过来,“怎么了?”
她有些心虚,小声道:“我怀疑她在说我……”
她明明每天都有好好在学,可考出来的成绩就是不理想。好不容易从班上垫底的名次爬到中游,但上周考试题目太难,一举将她打回班上四十几名。
“她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周锐冲她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是数学太差了,我单数学一门就可以甩你五六十分呢。”
“……”沈蔻扯扯嘴角,“真是谢谢你的安慰啊。”
前面的陈语生转过来,看着周锐伏在桌边笑着和沈蔻说话,冲她暧昧地挑挑眉,“蔻蔻,让周锐教你数学,他别的不行,就数学能打,保你上三位数。”
沈蔻没看懂她的眼神,只笑着佯装要拿书拍她。
竞选元旦晚会的节目被内定,班上的热情被消磨不少,大家都只等着元旦前一晚去学校礼堂看。
距晚会还有十多天时,唐沁却出了意外,下楼时人摔了一跤,她左手习惯性去撑地,结果手骨折了。
这日课间,周锐坐在位子上给沈蔻和陈语生说了这事。
“左手骨折了?”沈蔻一愣,呼出一口气,“还好不是写字的手。”
陈语生问他,“那你们估计要换人吧?”
周锐无奈点头,“等会我去讲台上问问,如果班上没有会拉小提琴的,我就只好让校艺团的人帮忙来顶一下了。”
陈语生听着,却是看向沈蔻,咬着牛奶吸管,“蔻蔻,你不是也会拉小提琴吗?”
“真的?你会拉小提琴?”
周锐随即将眼神转向沈蔻,像看到救星一样望着她。
沈蔻一愣,“你要我上台拉小提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