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愣片刻,见糖简直如见鬼一般,结结巴巴:“大爷,你为何会有糖?”
李渭把油纸包好,复放入包袱内,挑眉道:“嗯,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可以吃一点。”
春天把糖噙入舌尖,饴糖味美,浓郁的甜化在唇中,回甘良久。也不知怎么噗嗤一笑,眉眼弯弯。
太阳越升越高,长空无云,烈日正炙,天气渐热,婆甸罗跪在车厢一角摇着扇子,见卧在软裘中的主人眯着眼要起身,沾湿帕子趋膝上前为主人净手。
康多逯四旬有五,蓄着两撇浓胡,深目高鼻,却身着汉服汉帽,除了信袄神外,已然完全汉化————外人称他银沙老爷,说的是他家银子如沙海一般。年初带了一袋夜明珠去了凉州,换了几十驮的丝绸茶叶回来,打算回归康城,转手贩卖到西域各国去。
“多哥,多哥,老爷要用饭,把车停了吧。\”婆甸罗掀开帘子,用胡语朝着赶马的蓝眼少年道。
“好嘞。”多哥挥挥马鞭,朝部曲们喊:“弥施年,老爷说歇了。”
众人走到现在,已是马骡哼哧喘气,人人烤的汗流浃背,驼队就此停下歇息,多数人是的是清水就胡饼,好一些的有肉脯酱菜佐食。
多哥跳下马来,就地生火,架起一只小瓮煮羊肉,那羊肉不用水烹,却倒了一坛子葡萄酒去煮,一时肉香酒香随着热风席滚而来,异常馋人。
煮好羊肉,婆甸罗将肉装在金盘里送到马车上伺候主人,剩余的肉酒招呼部曲们享用。
有个七八岁的男童坐在不远处,闻着馋人肉香深深的吸了口气,扯着妇人的袖子:“娘,我想吃肉。”
“大能乖,我们吃饼子。”
“不吃饼子,要吃肉。”男童噘着嘴委屈道,“吃了好多天的饼子,我不爱吃饼子。”
孩子的爹倒竖眉头,扯着孩子坐下,凶斥道:“吃吃吃,就晓得吃,有饼子吃不行,还要挑三拣四,没饿死你就不错了。”
孩子受了训斥,眼泪汪汪的哭了几声,被喝止住,可怜巴巴的跟着娘坐在沙丘上,一口口嚼着发硬的胡饼。
婆甸罗端着只银碗跳下马车,笑嘻嘻的走过来,捧在男孩面前,汉话生涩:“老爷说...饼子硬...吃羊肉...”
银碗里有几块羊肉,男童爹娘不敢接手,连连起身推辞,婆甸罗碧眼带笑,将银碗推到男童面前,一溜烟的跑回马车里。
“谢谢姐姐...\”男童喜笑颜开,捧着银碗狼吞虎咽,众人不看羊肉,却见那银碗花纹繁复,一看就价值不菲。
孩子的母亲正是在高车上和春天搭讪的妇人,见儿子捧着碗,颇有些不好意思,对身边一众妇孺道:“这孩子...真是让大家见笑...这银沙老爷,阔气且不说,还是这样个好心人。”
“连吃饭都是用银碗金盘,这样阔奢,怪不得要请那么多护卫随行。”有妇人艳羡,“带着那么多驮子的货物,售值千金,一辈子都不用愁。”
“听说他一颗明珠就卖了五万贯,在长安、凉州、甘州各处都有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