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办?”大能带着哭腔,仓惶无助望着她:“驿站烧起来了,我们怎么办呢...”
火势这么大,是走水了吗?还是有人在放火?还是出什么事情了?
春天望着远处的火光,抿抿干涩的唇:“我也...不知道。”
”阿爹、阿娘。”大能搂着她的肩膀呜呜大哭,“姐姐...我要爹娘。”
她摸摸孩子的头顶,一时也是心乱如麻。
两人走到此处已是精疲力尽,相互偎依着坐在山丘上看着眼前的火光,春天不敢带着孩子上前,怕是冷泉驿生变故。
大能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受了惊吓,又强撑着跟春天走了半夜,又累又饿,只哭了两声就躺着春天膝上睡了过去,眼角还挂着几颗泪珠,春天搂着他坐在冷风里,眼睁睁看着远远的火光。
深夜旷野里,火光跳跃,只在上空蒸腾出一片雾气,风中飘来隐隐的烧焦味,混着沙枣花淡淡的香气,还挟裹烧焦的点点黑灰。
等到火光渐渐低沉,天色未亮,星月暗沉,天地间朦朦胧胧的灰暗,春天摇醒大能:“大能,趁着天没亮,我们去看看。”
两人牵着手,静悄悄又谨慎的朝着冷泉驿走去,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响,走至半道,借着昏暗天光,只见荒地上俱是浮于沙土上的凌乱蹄印,还有掉落的布帛、鞋履这样的零星物品。
春天脸色凝重,大能见她的目光落在地上,只见是几片散落的木片,和一堆脚印。
“姐姐...”
春天脚尖在地上磨蹭,呐呐道:“这个蹄印是朝外走的...”
是冷泉驿出了什么事情,驿馆里的人朝外奔逃了么...还是,那些已经抵达冷泉驿的商旅,又急冲冲的往外走?
远远处突然响起急促马蹄声,春天和大能对视一眼,惊慌钻到土丘之后,马蹄声近,才看清是四五个披着褡裢的行商从冷泉驿方向朝外行去。
见来者同是旅人,当真是惊喜万分,大能先从沙丘后窜出来,连连招手朝着几位面色仓皇的商人冲来:“大爷,大爷...“
几人被这一叠呼唤一吓,定眼望去,只见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身边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奔来。
“几位大爷是从冷泉驿出来的么?”春天连忙作揖,“我们昨日路上遇见匪徒,正要去驿站避祸,半路却见驿站失火,不知发生何事。”
“你们也是从银沙老爷商队中逃出来的?”其中一圆脸短须的青衣人问道。
原来这一行人也是昨日在突厥人刀下逃生的商人,急急的往冷泉驿赶,亦见戍堡,在野外躲了半宿,好不容易等火熄灭之后近前探看,只见城下有戍卒尸体,戍堡城门大敞,门口守着几名突厥人,正在尸堆旁饮酒吃肉,划拳大笑。几人不敢停留,悄悄遁离冷泉驿,心惊胆战往外奔走。
春天和大能听毕,面面相觑,大能忍不住大哭起来:“那我爹娘...我爹娘去哪儿了?“
商队被抢,驿馆又被烧杀,那李渭呢?
几人让了一匹骡子出来给春天和大能共骑:“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我知道这附近几里有片石滩,可以去那儿落脚。”
大能还是个孩童,忍不住埋在春天怀中抽泣,春天见他如此,也是心酸不已:“大能别哭,等那帮突厥人走了,我陪你去找爹娘...别哭,他们一定没事的,别哭...”
冷泉驿五里外有片石滩,乱石耸立,土丘被风割裂成一个个凹坳,可藏人,一行人朝此行去,此时天光已亮,却不料在半路遇见了弥施年。
弥施年带着康多逯一行人,入夜奔到冷泉驿,跟驿站戍官说了被突厥人截杀之事,坐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戍官还未点兵支援,堡内突然大声喧哗,隔壁的驿馆猛然烧起了一阵大火,众人急急开门去莫子湖引水救火,谁料突厥人转瞬攻到了城门之下,杀入城门烧抢,城内人又哄然往外逃命。
这一队突厥人并非普通游牧民,刀矢精良,怕是军队,又有百人之多,怕是故意去冷泉驿作乱,只是不巧在道上遇见了商队,恰如一只肥羊正好送到了狼口,在冷泉驿烧杀一夜不够,这会儿还盘桓在尸堆之上饮酒作乐。
这一夜,可是多灾多难,商旅们逃无可逃之境。
康多逯一行人在石滩落脚,施弥年安顿好萨宝和众人,再出去探探消息,突然迎面见春天和大能,弥施年松了口气:“小娘子,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他摸摸额头灰土:“我安顿好萨宝,本想回去寻你,谁料正撞见你大哥追来,你大哥知你丢了,脸色煞白,话都未说一句就回去寻你,我跟着找了一路也不见你的踪影,先回来探探消息。“
施弥年颇觉得对不住李渭,亦是忐忑了一夜,“你就在此地等他,切莫胡乱走动。”
李渭,李渭也在!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石滩聚集了不少商旅,有从商队逃出的,也有从驿馆里奔走而来的,人人精疲力竭,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