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至院中一侧,袅袅炉烟徐徐升起,意外地给这阴沉的天添了几分暖意。可惜,这空气里弥漫开的苦味儿,让人忍不住皱了眉头。
炉边蹲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岁的宫女,穿着紫色衣衫,手拿蒲扇正给药炉煽火,回头见她来,忙问:“春桃,公主没被风吹着吧?”
春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怎么了,春桃?难道公主她……”
冬梅看了眼紧闭的窗户,一手掩嘴,弯着腰凑到春桃近前,压低声音:“公主又为陈嬷嬷的事儿伤心了?陈嬷嬷一去,贴身伺候的就咱们两人了。你我好好劝劝公主,公主年纪小,又遭受此番劫难,身子得将养着,可不能随意糟蹋了。”
冬梅说着,慢慢直起身子,掩着的手不自觉放了下来,叹口气接着道:“你不知,今儿去太医院领药,差点没将我气死!那人竟问我‘怎地吃得这样快’,这叫我怎么回?难不成是谁将药当饭吃了,或是私藏了不成?还不是他们见人下菜碟,公主病了十来日,他们只给开三日的药,春桃你说说,这都算什么事!”
“唉,要我说,咱们公主就是个命苦的,心善可欺,明明身份不一样,吃的用的还不如一个宫人,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全当是没咱们公主这个人不说,眼下将自己养大的嬷嬷又不在了,有亲娘跟没有一样,比那地里的野草还不如……”
“够了,冬梅!”
春桃怒斥,狠狠地剜了一眼冬梅,眼神凛冽,吓得她猛地缩了下脖子。
”有些话,不是你我身为下人该说的,莫不要仗着公主年纪小又可心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背后编排主子,你可知道,会是什么下场?随意打杀了,这都算轻的。”
春桃轻飘飘扫了眼冬梅,看到她面色骤变,方又接道:“你要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儿,这是皇宫,不是菜市场。在这里,谨言慎行才能活下去。倘若你刚才的那番话被旁人听了去,这会子你怕是想听我给你说这番话,也是听不到了。”
春桃语气严厉冷凝,没一丝玩笑的意味。冬梅原想嬉笑着揭过,没成想,结结实实被春桃吓到。
她白着脸,努力挤出一丝笑:“春桃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怪妹妹我了好不好?我也是……为我们的前程担忧。”
她伸手攀着春桃的袖角,试图做出一副亲密的模样。
春桃一抖衣袖,甩开冬梅的手,冷淡道:“伺候好主子,就是我们的前程。”
冬梅缩着脖子垂下头,掩住神色,没言语。
“你若是心有不满,大可以像夏果、秋菊那样寻个新主子,我和公主自不会拦你。但你若是留在这伺候,就得明白谁是你的主子。”
陈嬷嬷不在了,公主身边就她一个自小长大的,她得立起来,万不可像之前那样,遇见个事就慌了神。
春桃收起心事,见冬梅愣在当地,脸色更冷,淡淡说:“药煎好了就端进来,免得过了药效。”
“哦,好。”
冬梅的动作明显慌乱了许多。
春桃瞥了眼冬梅,懒得再和她多言。
这人若是真有了想法,强留反而会留个祸害,倒不如随她去。
他们这一番话动静不小,春桃看了眼紧闭的窗户,有点出神。
小主子应该……听不到吧?
她转身向主屋走去,心里给冬梅记了一笔。
屋内,听了一场大戏的许念忙装着假寐的样子,闭上眼靠在床头。
知道原主不受宠,没想到,这么不受宠。身边的宫女看样子是找好了下家,找个机会不如随了她的愿,好过在这儿添堵强。
倒是那个春桃,是个忠心的,可用。
许念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算了,皇家公主的身份落在她身上,即使不受宠,也是她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