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岑奕冷笑:“娘娘,下官唯一的亲人,已经被你们害死了。”
沈霖音也不为“谁害死谁”而争辩,只道:“你这样说,叫家里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们如何自处?”
岑奕嘲道:“娘娘大可放心,他们也从未把我当成亲人,还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死,好腾出沈家家主的位置。可我就是要活着,当年他们利用我捅兄长的心窝子捅得欢快,我便叫他们这辈子都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岑奕身为武将,即便骇人,那也是如一柄煞气十足的钢刀,叫人望而生畏,少有像眼下这般,透着一股子阴恻恻的戾气。
这样的岑奕便是沈霖音也有些扛不住,可她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本该理所应当站在她身后的助力,她挣扎道:“即便不是为了沈家,为名、为利、为权,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愿意帮本宫,本宫一定……”
“你能叫他活过来吗?”岑奕打断沈霖音,给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替他实现的要求。
沈霖音深吸一口气:“人死不复生,但本宫可以帮你报仇……”
“然后被你利用,做你手上的刀?”岑奕扯了扯嘴角:“我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是吧?”
岑奕烦了,他不欲与沈霖音说下去,转身就要离开,沈霖音对着他的背影道:“阿奕,你是本宫的弟弟!”
她一再强调这点,似乎是明白,她与岑奕之间,也就只有这点情分可讲。
岑奕停下脚步,提醒她:“娘娘的堂弟叫沈赴,早在五岁那年便随他自尽的母亲死了,下官叫岑奕,是岑吞舟在外收养的义弟。”
沈霖音:“可要不是岑吞舟,你爹娘便不会死!你如今还这般惦记着他,你叫你爹娘如何能瞑目!!”
沈霖音的话句句如刀,可岑奕却并不争辩,他转身看着沈霖音,问她:“所以在娘娘看来,我必须恨他,不然便是不孝”
沈霖音:“是。”
岑奕定定地看着沈霖音,突然嗤笑一声,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难怪他当初一口咬定,就是他的错。”
沈霖音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岑吞舟动手杀了她大伯,大婶婶撞见后悲痛欲绝自尽而亡,留下一个独子被无需偿命且心怀愧疚的岑吞舟偷走收养。多年后沈家人认出岑吞舟的义弟岑奕乃是他们沈家丢失的孩子,岑吞舟因此向岑奕坦白当年之事是自己的错,有什么问题吗?
可岑奕却没再解释,只丢下一句:“皇后娘娘也是沈家人,下官方才说过,沈家人越是想要什么,下官便越是不让他们得到,下官决不食言。”
沈霖音看着岑奕离开,来来回回把岑奕的话语想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站立不稳,被身后的溪嬷嬷扶住。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她原想着五年时间过去,岑奕也该放下了,有他在,自己放手一搏未必不能成,但原来岑奕放不下,不仅放不下,还因杀父仇人的死而憎恨自家人。
为什么?
沈霖音和每一个沈家人一样,都想不明白岑奕的脑回路,她在楼上吹着冷风站了大半日,直到嬷嬷问她何时开宴,她才缓缓回神,望着热闹的似雪园,突然笑了起来。
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医治比萧睿还不堪的安王,可除了安王,她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利用了。
燕兰庭,萧卿颜,萧睿……到头来,她一个都扳不倒,既然如此……
沈霖音沉静的眼底轻轻颤着,缓缓漫上一抹不详的癫狂。
既然如此,就让眼下的局面再乱一些好了。
她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
沈霖音被溪嬷嬷扶着下楼,坐着步撵去了皇帝所在的紫宸宫。
……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不断响起,皆是岑奕的好感值波动,不同的是这一次有加有减。
岑鲸意识到岑奕就在某处看着自己,便跟着乔姑娘一块,去了人多热闹的亭子里。
果然一进亭子,耳边的提示音就停了。
岑鲸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安静地听众人说笑玩闹。
之前主动来跟她打招呼的姑娘偷偷观察她,发现她虽不参与话题,却也不会显得不合群,听到好笑的话也会跟着大家一块笑,如有谁将话头递给她,她也能接上,再轻飘飘地递出去。
那姑娘越看越觉得岑鲸气度非凡,想要与她亲近,于是悄摸和人换了座位,坐到岑鲸身边,与岑鲸说起了小话。
乔姑娘回头看见,啧啧道:“我就知道你在哪都能交上朋友,偏你总爱躲秋姝后头,让人看不见你,没见过你这样的,多认识些人不好吗?”
岑鲸笑笑:“会累。”
乔姑娘嗔她:“懒得你。”
后来众人决定到梅树林中逛逛,岑鲸不想从亭子里出去,就说自己还想再坐一会儿。
乔姑娘也说岑鲸身子弱不能吹风,众人没再强求,结伴出了亭子,留下岑鲸一人在亭子里坐着。
人气一散,亭子里一下子冷了起来,岑鲸走到炭盆边坐下,让进来收拾的宫女重新给自己上了一壶热茶。
滚烫的茶水落进杯中,岑鲸捧着茶杯暖手,心里期盼着早点开宴吃完早点回去。正想着,突然听见脚步声靠近,抬头一看,发现来的居然是位……熟人。
“岑姑娘。”岑吞舟的堂妹——岑晗鸢只身走进亭子,也没敢让岑鲸向她行礼,就在岑鲸对面坐下,生硬而又别扭地跟岑鲸展开了话题:“方才远远看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