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识到在心情不佳、没有功夫搭理人的少女面前提起另一位女性上司的服从命令是不会有利于局势这件事的中原中也不知不觉碰了一鼻子灰。
“是吗。”少女干部显然没被他小儿科的呛声攻击到,面无表情地道,“原来她不叫你来,你便不会来见我吗?”
“也是,见到你真难得呢,中原先生。下午好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二人的侧颜,被月季环绕在身旁的他们像是油画中于舞会后邂逅的公爵与千金小姐一般。
面对玛奇玛过于直接又莫名带着写期许暧昧的话语,中原中也适才不悦的情绪被她的这句话猛然冲击到,第一次理解到了什么是成语“百口莫辩”,反倒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比较好了。
如果此刻二人是在玩什么语言回合制游戏,那么适才玛奇玛的那句“不是别人叫你来的话就不会来找我”话恐怕会在二人之间的留白画面出现硕大的“perfect”一击标识。
难道说:她一直在等我主动找她吗?
这样想,这几日我确实因为坂口安吾受押解的原因,从没有主动找她说过话。下电梯的那次也没有伸手挽留住她。
他哽了一下,在心里胡乱地解读猜测,神情软化了一些,想说些舒缓的话缓解话语中结起的层层薄冰:“下午好,我……”
“也对。”玛奇玛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有些踉跄的示好,“你确实有这个权利,中原先生,这件事的指挥权已经经首领谕令交由给你了,我会配合你和尾崎干部的调查,把首肯的指令交给你。”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中原中也对他的上司说出这句话的反应,可能除了被肯定的成就感不会有多余的感受,毕竟能够得到干部级别的指挥权也就代表他的忙碌是有一定成效的。
但此刻年轻的候选干部却不觉得开心,只感到浑身血液被抽干了一般的从躁动到寒冷。
她话锋一转,高效率的对话、确定他话语的措辞彻如冰潭,黄瞳里的高光如封锁多余感情的金锁一层层桎梏住流动的情绪:
“但请你见谅,我现在可能不能够亲自呈递给你情报,我今日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我原本腾出的私人时间,没有办法给工作上索要情报的同事,还麻烦你让开,另择时间吧。”
少女口中的“私人时间”如一道分水岭隔开了二人建立的尚未稳定的联系,在她的社交范畴内,中原中也显然被规划到了仅仅是工作同事的浅薄关系中去。
中原中也听到她清冽的声音:“当然,如果你愿意屈身去找我的助理了解进一步事宜,我会万般感激的。”
赭发少女澹然的眉眼蕴绕着几分逼人的冷意,看着面前的少年时又带着漫不经心与特意表现出来的、还有些不擅长的不耐烦,显然她也很少用这个表情面对人类。
不知为什么,中原中也从她冷到负度的表情里找到了几分僵硬的可爱来,很快他又回过神来,在心里想我在干什么啊?她在凶我好吗?其不留情程度简直是在打我的脸面。
他也懒得再眼巴巴地贴上去,修长的手指调整了身侧风衣的褶皱,少年迈向男人阶段特有的声音的低沉、成熟,轻易穿过空气,冷冷道:
“希望您清楚,我可没有让您难做的意思,您不要觉得困扰。”
玛奇玛确实感到难得的烦躁,由因并非从眼前的少年汲取,而是一种生理性的、令人心悸的濒死感,她很久以前就已经强大到没有这种感受了。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是常人早已面露惊慌、四处求助,但她却保持着惊人的淡然,甚至可以随口回答:“多谢你的关心。”
她的异能「织女」在车上对遇袭的坂口安吾紧急使用后,有着一定的冷静期。那些以不知名手段提取的异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有时细微到几乎没有,有时则几乎报废。
十几年前的神社巫女可以毫无滞濡地无缝连接,像擅长梭丝织布的娴熟女工,因此靠着窥视他人的性命线增累了她所在的神社集团的名誉,自身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但「织女」在少女干部身上仍旧有着一定的不适应性,或许是受到它原主人对其的恨意与不甘,在被使用后总是会沉寂一段时间。
同样的,玛奇玛在从救下芥川龙之介至开启猿猴之手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受到冷静期的影响,根本无法使用「织女」查看自己的生命线,她给自己施加的顶多是名为“哄骗无知部下”的线程。
尚不知情的中原中也看着静默的少女,被她一语又一语噎得愈发沉闷,不知何时已经把少女放在了某个微妙位置的中原中也还没发现自己定位的不对劲。
毕竟在mafia内,如果是上属对下属,说任何斥责的、不留情面的话语都是不容置疑的。
中原中也厌恶一切自己忍不住多发的自作多情,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说服自己只是单纯被不属于自己部门上司的干部呵斥心情不佳。
溯回般地想了想,他也没有出言不逊,措辞也算是理智的,自己的那份别扭的不快来得太莫名其妙了,自言自语的疏导并没有让他渐沉的面色稍霁。
因为很快他就发现少女干部面无表情地留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