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跟你坦白一句。
这句话传进李游书的耳朵,顺着听觉系统转化为震动再变为电信号传入他的大脑,自然而然地便被演化成了另一种说法——
我得教训你几句。
不过脑补无益,有话直说。李游书点了点头,夹起一块河豚刺身沾了些酱油与芥末,随后放到嘴里粗略地咀嚼着点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舅子你说,我听着。”
见他虽然脸色不好,但语气到底是诚恳,欧阳思便举起杯子来:“昨天的事情,说实话是有些逼迫你了。我明知道你跟贫困者的人,尤其是与那位姓唐的先生相交甚好,却仍然要你在一旁看着他们被我剿灭,这确实不好。作为大你几岁的人,我把你当妹夫,所以也不端着,在这里跟你道歉了。”
说罢,他将杯子里那葡萄酒一饮而尽。
奥尔森早有耳闻,在这个国家有着“一饮而尽见真情”的说法,不管是白酒、啤酒、洋酒还是葡萄酒,一饮而尽总归是示好的行为。而喝酒不干净、留一个底在杯子里,则会被嘲讽为“养鱼”。
喝完了酒,欧阳思舔了下嘴唇,服务生走过来为他将酒斟上:“刚刚是其一。其二,昨天那女人做垂死挣扎的时候是我过于激动了,你说的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说也好,不说也罢,反正事情我已经做下了,就不该怕人抖露出来。即使抖露了,也只能怪出云公司的信息保密工作做得极差。而我当时气急了,所以跟你摆了坏脸色,这也是该跟你道歉的地方。”
随后,欧阳思又是一个一饮而尽。
见状,李游书点了点头:“行了,既然你跟我道歉了,我便接受,本来也并非是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只是你杀的那些人、做的那些事,跟我一个人道歉没用。我说到底也只是个外人,你真应该去道歉的人该是小知。为了你的事情她最近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我知道,”欧阳思拿起水杯来用淡水冲去了嘴里葡萄酒的微酸,“等闲下来之后,我会去跟她道歉的。”
“呼!”李游书闻言长出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这就好了,你还算是个痛快人,不那么拐弯抹角。把话说清楚了,我心里也就没那么多膈应。”
欧阳思闻言笑起来,但随即又与维姬·奥尔森对视了一眼,说出了他那长篇大论尚且没有提及的“第三”——
“还有一件,也是我把你叫来最主要的原因。”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李游书心中暗想,不动声色地伸筷子去夹起装饰牡蛎的雕花来:“你说。”
“先前也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在与塞洛斯科技进行技术合作,”欧阳思将人体试验美化为技术合作,这说法确实给人带来一些虚假的崇敬,“而奥尔森小姐正是塞洛斯科技国际市场部东亚大区的负责人,不光是钟城——在东京、首尔、恒玉等国际都市都有着塞洛斯科技的业务。”
李游书冲奥尔森点了下头,算是对这女人的尊重,并在心里戏谑道:但是也就你欧阳思有本事跟她睡一被窝呀。
“游书,小知是姑娘家,虽然有主见、有抱负,但终究是多了些优柔寡断和共情心理,”欧阳思见李游书没有对他所言表现出反感,便继续说道,“但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你该是能理解我所作所为的。”
“你是指……暗地里转移受伤的斗技者以及那些被抓捕的超能力者,以他们为试验品进行人体试验的行为么?”李游书端详着这雕花,发现其雕刻的龙鳞片片清晰可见,放在那堆牡蛎里反而有些埋没了。而后,他又意识到这雕花飞龙的眼睛虽算不上惟妙惟肖却也是炯炯有神,而自己纹身的龙头还没有被欧阳知“点睛”,便打算回去之后找机会让她给自己纹上。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现在没空,将来可能就来不及了。
李游书的说法虽然直白却也没有毛病,欧阳思不怕他说,点头回应:“你说的没错,他们都是《artod计划》的重要参与者,将来这项计划实现,我会为他们筑起丰碑纪念其卓绝的功绩以及不朽的牺牲。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我现在是在问你,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李游书撇着嘴点了点头:“我略微发表一下拙见,要是说的不好,舅子和奥尔森女士不要见笑:你想要消灭内城区的财阀联合体,是因为他们曾经在你欧阳家遭难的时候落井下石,在你归来之后甚至想着对你家的产业围追堵截、杀之而后快,所以你折磨他们,一来是报父仇,二来时报己仇,三来是报家仇。这我是能理解的,有仇不报非君子,你做的对。”
说罢,李游书将那雕花放了回去,又用夹子夹起一个牡蛎来放到自己盘子里,用筷子轻轻戳了戳那饱满而鲜嫩的蚝肉:“而你以计屠灭贫困者联盟,其实我也能理解,因为在你眼里,他们就是威胁钟城安稳的不良因素,他们还在一天,你的人身安全就得不到完全的保障,甚至钟城的外城区和中城区也得不到保障。站在钟城的整体利益上,消灭贫困者联盟是正确的。这我也能理解。甚至于你把他们全都杀死的行为——虽然于我而言这样的行为纯属多余,但你也是为了防止春风吹又生——我也能多少理解。我们习武之人如果要下杀手,也绝对会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见李游书说的头头是道,而且都说到了他的心里,欧阳思一边点头一边与维姬·奥尔森对视,似乎是在传递将李游书成功游说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