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书哪里都没去,在魏若熙被掳走的当天,他购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从光明城回了恒玉。
他走的相当安静、相当低调,加之PRDC遭到了塞洛斯的袭击而正处于紧张状态,所以没有人发现他此时已经身在恒玉,身在风云集团。
“事情已经变得很棘手了吧。”给李游书倒茶的时候,韩授这样问道。
李游书一愣:“嗯?什么棘手?”他不想把魏若熙被塞洛斯抓走、自己即将与那个邪魔外道再见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不过他这次回来确实是做好了见亲人们最后一面的准备。
“塞洛斯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们来暗杀我,是PRDC的人保护了我。”韩授笑着说道,“我也知道PRDC要抓捕你的事情。游书,这个时候回来,真是佩服你的胆量。”
李游书为之一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二叔,您觉得我一路走来做的对么?我杀的那些人,有仇人,有恶人,也有无辜的人;因我而死的善人也大有人在。二叔,如果一个人真的在做正确的事情,他的脚下该是这么多死尸铺路么?”
韩授推推眼镜,回答得相当干脆:“我不清楚。对错是人定,成败由天定。你能一路走过来,至少你的命运没有将你毁灭的意思。至于对错,与其被世俗眼光所评判,不如问问你自己的心。”
李游书端起茶杯来,小巧玲珑的精致茶杯底部绘着一尾红鲤,在澄澈茶水的波动中仿佛活物般游曳。
见李游书无语,韩授继续说道:“再说,即便真的错了又有何妨呢。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去做更加正确的事情——就如我害死了自己的授业恩师,我追悔莫及,但师父不会再活过来。所以我只能在未来的日子去避免自己重蹈覆辙。我并非害怕在死后的世界被师父追魂索命,做了自然要承担,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再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这就够了。”
说话间,韩授看向李游书。他的双眸沉静之中自有惊涛骇浪、也有万仞高山,有善人慈悲、亦含奸恶阴损。那是他四十多年光阴从手上杀伐的武人到桌上杀伐的商人之经历下沉淀而成的复杂品格,黄沙淘尽、始见真金。
李游书思索良久,韩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李游书心直口快,但当他真的开始思索之时,又比妹妹李清梦的深邃更多一份阴沉,那仿佛就是他消抹不去的曹昊天血统留下的灰暗。
不过马上,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把空杯轻轻搁在了茶桌上:“二叔,别跟我爸妈说我来找你啊。”
“不去见他们?”韩授抬眼看看已经起身的李游书。
“可不敢,”李游书一笑,轻轻摇头,“那我估计就被锁在家里,出不去了。”
其实李游书想说的是——要是见了爸妈,见了妹妹,那他恐怕就会因为挂念家人而失却赴死的勇气,不敢再去面对塞洛斯。
但有些事注定是要亲自去完成的,没人替得了。
“你待会儿要去哪里?”韩授又问道。他不太清楚李游书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隐隐间他还是能明白,李游书大抵是要去面临二十三年来最高的一座高山,而这座高山即便扔给他们这帮父辈长者去面对也只能望而兴叹、束手无策。
李游书换了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嘿嘿笑道:“去……看望看望老人家。”
……
通路区PRDC总部之中,一间废弃的会议厅里站了三个人影。女人站在墙角处无言,而兄弟二人则相对而立、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果然,还是身为兄长的徐参先开口了:“我听人说你加入塞洛斯了。”
徐苍点头:“我要毁了那里。”
“你做不到的。”徐参给出了论断,并瞥了眼站在墙角那个一言不发的维罗妮卡,“你以为凭自己的本事深入他们其中、跟那么一两个同样有反心的人沆瀣一气就能撼动那个怪物组建的政权么?别天真了徐苍,你以为塞洛斯是傻子么?他只是把我们定戢会,把我们徐家的爷们儿当了傻子而已。
你以为我为什么明知咱爸的计划荒谬绝伦,还要给塞洛斯死心塌地当牛做马——他们找到我,用咱爸的性命威胁我,如果我不合作,死的不是我而是徐临观。实际上这次他们要我去杀李游书,是打算顺便将我也清理掉。他们已经玩够了,临江已经成了弃子,定戢会也已经成了弃子。要不是被逼到最后一步,我依旧碍于咱爸的性命而被他们使唤。
徐苍,就凭你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
维罗妮卡在那个角落听得一清二楚,她想要反驳徐参,因为徐苍在她眼里真的是个很通透、很了不起的人。但这是徐苍家的家事,而且听他哥哥的口才确实不是她一个小哑巴打手语能比得过的。
不过徐苍显然对于塞洛斯以父亲的性命威胁徐参这件事而感到惊讶:“怪不得你最近跟我说话都一副死妈脸……原来他们是这么要挟你的。那咱爸知道这件事么?”
徐参摇头:“他不知道。”
“我寻思他也不知道,他那个人万事都好,就是唯独容易陶醉而不知死。”徐苍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徐临观的弱点,又继续向徐参说道,“不过我有自己的计划,我不会跟咱爸一样傻不愣登让人当枪使。”
徐参瞧着弟弟,三个呼吸的思索后方才说道:“我不希望你跟PRDC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