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手如闪电般印在我的胸膛,但我本来也没想闪避,因为我猜测他是不至于一边让我吃药一边杀了我的。
果不其然,这一枚丹药服下去,我立刻觉得那些涌动不停的气血有平静之象,而他这一掌在我胸口印下去,直接印在了仇炼争曾经印过的地方,然后竟像是在一片结冰的湖面上硬生生砸出了一道口子,接着从中倒入了暖流,我顿时感觉到胸口的温度提升了不少。
他这是……在救我?
我忍不住皱眉道:“这位……黑衣老哥……”
他听得眉头一皱,只道:“别乱叫。”
别乱叫?
这家伙果然和原主是认识的!?
我好像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是个穿越者了,可我这连原主是谁都想不起来呢,那黑衣人就把我扶起来,迅速地施轻功,带我以极快速度穿过一个又一个阴暗狭窄的洞室,最后七弯八绕的,把我扶进一个微亮的房间里。
房间里一颗蜡烛都没有。
却还闪着光。
宝石的光芒。
一颗颗星光般的宝石就那么搁在房间里,像照明用具似的以微弱而足够的光芒照亮了房间的角落,那黑衣人就指着这房间里,说了几句。
“这里有足够半个月的吃食、伤药,还有被褥、床铺,足够你在这儿休养。”
“若是看不清,就多拿几颗磷石来照明。”
“洞穴的地图就放在桌子上,你自己养好了伤自己出去。”
这么齐全?
他到底在这儿潜伏多久了啊?
我一一听着,却不点头,只看着他,一动不动。
那黑衣人见我如此,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道:“因为我出不去。”
黑衣人道:“你把伤养好了怎么会出不去?”
我笑了:“这位大哥,我一个快要死的人,怎么出去啊?”
那黑衣人听得一震,而我继续解释道:“你刚刚给我吃的药,还有那一热掌,确实帮我疏散了些寒气,但只要你的掌一挪开,我又慢慢变得和之前一样冷。”
黑衣人沉默片刻,而我继续道:“所以,必须有人不断帮我输入内力,我才能不至于冻死。”
那黑衣人的拳头一攥,似明白了什么。
而我讽刺地笑了笑:“可你就算你能一直输内力下去……你的内力也总有一刻要耗尽的……而我可能等不到你恢复内力……就要活活冻死了啊……”
那黑衣人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烈火般的眼神冒着极端的愤怒。
他不说话,我只问:“这位黑衣朋友……我是个快死的人了,你能不能行行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是不是认识我?”
他的手慢慢松开,瞧着我这穿着女装的样子,目光中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
“我不认识现在的你……”
我迅速追问:“那你是认识从前的我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三句话。
“我此来云隐宫,只为杀仇炼争一人。”
“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也不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
他说到后面还是忍不住多瞅了瞅我的女装。
似有些欲言又止。
反正是强行忍了。
那我就咳嗽几声:“易容变装罢了,小细节,不必在意……”
那黑衣人继续道:“我方才见那三个宫人,以为他们守的是仇炼争,我现身,他们就要与我打杀,我杀了人打开门,才发现里面躺的是一个女子……不是仇炼争……”
他顿了一顿:“你跑出来与我打了一掌,我才知道原来是你……”
我忍不住道:“你原本要杀的只是仇炼争,而那三位宫人就这样被你误杀,未免死得冤了些!”
黑衣人的语气忽冷下来。
“他们又有什么冤?若我早来一刻,或是晚来一刻,他们守着的或许就是仇炼争,那时我还是要杀了他们,再杀仇炼争!”
我皱眉道:“你与仇炼争有仇?你是铸血坛的人?”
黑衣人道:“铸血坛和我毫无关系,我只杀仇炼争。”
我话锋一转:“方才在那长廊里,也是你出的手?”
那黑衣人并未否认,只道:“你可知,他带你去的怎样一条路?”
我眉头一皱,目光一黯道:“那条路,大概会经过一条寒潭。”
黑衣人又道:“一旦他到了那儿,他会有源源不断的寒冰可用。”
我醒悟道:“所以你要提前出手杀他,一旦他到了寒潭,你就杀不了他?”
黑衣人摇摇头:“我要提前出手,是因为他对你已有杀心!”
我心头一震,他继续道:“如果他愿意带你走一条安全的路,我本想等他带你出去,再去杀他。但他不用最近最安全的那条路,反引着你去寒潭,他已对你有杀心,我必须提前出手!”
我叹了口气:“但你不应该,暗算于人……”
黑衣人静止片刻。
沉默中似带着些许愧。
“我没想到,你会奋不顾身去救他……”
老实说,我自己也没想到啊。
黑衣人继续道:“我本有更好的机会可以出手,可那几次,你实在贴的和他太近,我找了许多个角度,才终于找到了一处不会刺穿你的角度去发暗器……可没想到……”
这个我倒是信了。
因为他要是从前面直接发,我就接不到那暗器了,但那样也很容易把我和仇炼争直接对穿。
但是他从侧面发暗器,给了我接暗器的机会,但如果我不去接的话,暗器只会穿透仇炼争,然后从侧面发出去,不会伤到我。
可我还是道:“但你还是不该在暗中出手伤人……”
那黑衣人沉默片刻,语气渐渐没那么硬气地说:“我确实没算到你会出手……也没算到他居然会趁着你救人的那一瞬间,反手杀你……”
但他马上又口气似雪崩,目光如火蹿道:“至于暗算……他这卑鄙无耻的人,不值得被暗算么?”
他忽然伸出手,指了指我袒着的胸口。
“我与你对掌之时……你脖子上的,肩膀上的,还有胸口的,我看清楚了。”
我听得一愣,那黑衣人放下手,目光中烈火与杀气交接出了凛冽。
“他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
……
我忍不住就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蛇爷给他下了淫毒,我是替他解毒……”
“他是活该……”
那黑衣人越说越怒。
怒到后面忽的一呆。
“你,你说什么?”
我叹道:“他救过我一回,我当时是在替他解毒!”
那黑衣人沉默了。
整个人呈现出极不自然的僵直。
不知死寂延续了多久,他忽的感慨道:“看来你确实是把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否则,你也不至于让他伤你至此……”
我皱了皱眉,暗想这人果然与原主有联系,而这黑衣人忽上前摸了摸我的脉,然后解释道:“依你如今的功力,确实突破不了这‘天冰缥缈掌’的寒劲封锁,因为,你只练到了第五层罢了……”
我疑道:“你是说,我这赤热掌力,只练到第五层?”
黑衣人点了点头,忽然从胸口的位置掏出一卷羊皮纸,然后指着羊皮卷道:“但你若能按照这上面的功法练,突破第六层,你就能不需要旁人输送功力,自己打破这寒气的封锁!”
我忽然迷瞪了:“那你练到第几层了?”
黑衣人老实道:“也是第五层。”
我道:“你拥有这羊皮卷几年了?”
黑衣人想了想:“大概已有八年。”
我皱了皱眉:“你练了八年都没练成,你觉得我在半个月内能突破吗?”
“我相信你能做到。”黑衣人道,“而且,不是半个月,你一两天内就必须突破!”
他指着我的胸口道:“我摸过你的脉象,你若是不能迅速突破到第六层,只需一两天,你的心肺就会衰于这寒劲儿之下!”
“突破第六层以后,你继续练,突破第七层、第八层”
我咬死了牙,而他转身就要走,我马上喝道:“你又跑去哪儿?”
那黑衣人冷冷道:“若你突破不了,迟早死去,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仇炼争,让他为你陪葬!”
我语气微怒道:“你给我回来!”
那人忽的被这一句话震住,而我继续目光微冷道:“这位朋友……我经此大难,确实明白了仇炼争是个连狗都不如的毛毛虫,可我本来与这毛毛虫已经关系缓和,若非你杀了那三人,又在黑暗中出手暗算,我怎会落得如今这么一个下场?”
黑衣人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般地回头看我。
我厉声笑道:“我不管你从前和我是什么关系,是师兄弟也好,是师父徒弟也罢,可这仇炼争若是杀我的元凶,你便是杀我的帮凶,你说不是吗?”
“你让他陪葬?可以。但你欠我的,又要怎么还?”
黑衣人沉默片刻,愈发冷漠道:“你太放肆,也太傲慢了!”
“我的确有救你的心,但也并非一定要救你。我此行有自己的目的。而你根本连我是谁,连我和你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说——我欠着你?”
我只道:“我是不知道这些,但我知道——你很在乎我,对吧?”
那人手掌一颤,似被这句话击中。
而我继续发力,务必一句狠过一句。
“你若不在乎我,为何我刚刚一直酝掌力于掌心,轻易就能按在你背上,而你却毫不警惕呢?”
“你若不在乎我,那黑暗中我和仇炼争说话时,你本可直接上来偷袭,可你根本不敢靠近,难道不是因为怕仇炼争对我不利?”
“你若不在乎我,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一直听下去,不掉头就走呢?”
那黑衣人越是听到后面,似乎越是说不出什么来反驳。
就只剩下了一句。
“我可以用同样的手法再杀几个人,这样就能向他们证明你的清白了。”
我只道:“这不够!你先杀了云隐宫那三个宫人,那为了证明你毫无偏颇,你应该用同样的掌法,去杀了铸血坛方的三个高手!这样才是不偏不倚!”
黑衣人道:“与这三个高手相杀后,我可未必还有余力去杀仇炼争了……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瞧他:“因为我很有可能没法突破第六层,我很可能要死了……而且我死的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所以,你帮不帮我?”
我就是要步步紧逼。
我就是要试探他的底线。
我就是想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神秘黑衣老哥,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而黑衣人沉默了不知多久。
沉默到最后,被一声叹息所劈开。
“好,我帮。”
走之前,他似乎还无奈地笑了一笑。
“你的嘴皮子功夫,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啊。”
然后在我回应之前,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