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嗤笑一声。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比什么都来得火上浇油。
“那你倒是说说。”
天使挑衅意味十足地看过去,“我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那时候——”他轻笑,“鬼前辈是第一次吧?”
鬼直起身,望着他的眼神冷下来。
“我就知道,因为很明显啊。呜哇,技巧超糟糕的,不如说真的有技巧可言?”
——不妙。
天使下意识就想后退,但他硬生生扎在原地,嘴上还在不依不饶:“鬼前辈不会就这么一点经验?想来这两个月也没有半点进步——”
他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鬼看向他那只背着搭在客卧门把手上的右手,“天使大人跑什么?”
天使刚张口就把反驳咽了回去,比起这个——
“闭嘴,”他没好气道,“少那么叫我。”
“哦,天使大人不喜欢?”
鬼明知故问地挑眉——他早该知道这家伙只会变本加厉,“我也不介意现在增加点经验。”
空气倏地一静,天使视线对上那双含着嘲讽的黑眸。
他在下一刻挣扎起来,然而就连这也在鬼意料之内。组织内战力足以“一骑当千”的**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他动作,原本只是半掩着的门也在纠缠中被彻底撞上,天使趔趄着向后跌去,整个人都被床沿狠绊了一下。
一瞬间的强烈冲击足以让大脑都跟着迟钝,天使在天旋地转的闷痛里意识到这一幕似曾相识。
熟悉的气息覆上来。
唇瓣挤压摩擦,鬼当然不会满足于就此止步,见对方不肯配合便径直咬向他下唇。天使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就在这不备的空隙间迎来了过于强势的入侵。
血腥味转瞬弥漫开,天使感受到那股持续不断的刺疼,也许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技术有所长进——鬼恶意地勾弄着激起一阵阵战栗,连意识都在如此的双重交加下沉沉浮浮。
他讨厌自己的反应,恨得在短暂的分离间反过去咬,也如愿尝到咸腥,但这点伤口对鬼完全微不足道。压制住他的人停都没停,再度陷入的纠缠蛮横得仿佛连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都要压迫殆尽。
当对方终于松开,天使还在恍惚。
在鬼以前**接吻会如此粗暴和令人头昏脑涨,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自己从来不下重手——至少在这方面而言。
他注视着稍稍抬起身的鬼,看对方舔去嘴角不知究竟是谁的血。
“报复心够强的。”鬼反讽道,“‘天使’?”
“你咬我,我咬回去,这不是很公平?”
天使不死心地试着活动了一下。
……纹丝不动。
他两只手腕交叠在一起,被鬼单手攥住,牢牢按在头顶上方。
“放手。”天使恼火道。
鬼饶有兴致地端详起他的表情,“你觉得可能吗?”
他深呼吸,却无路可逃。
最后到底在这场对峙中完全败下阵来,丢盔卸甲输得溃不成军。
直到鬼抬眸看他,解开了还捆在腕上的领带。
天使活动了下手腕,看到上面的红痕,刚想出言相讥,忽然又意识到有什么正缓缓……
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狠狠瞪了鬼一眼,在迎上对方若无其事的目光后更是火大,抓起被扔在各处的衣物匆忙下床。
他连腿都有些发软,在摔上门的时候听到房内传来一声嗤笑。
天使:“……”
他迟早有一天叫这家伙好看。
但他现在只能带着怒火和被翻来覆去蹂|躏的自尊心走进浴室,在浴缸放满热水后迈过边沿。
天使闭上眼睛,咬牙切齿地一点点清理起来。
他敢打赌那家伙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又摸到肩胛骨上的牙印。
他胸前肩后全是鬼留下的痕迹,平时若不是**的时候就生无可恋的家伙一到床上就换了个风格,粗暴又激烈,简直让天使怀疑是不是那点恶趣味全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天使有时看不懂鬼。
一开始威胁要杀了他的是他。
最后救了他的也是他。
他很好奇他在鬼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对方对此的回答曾经是“工作伙伴”。他当时觉得好笑——会上床的工作伙伴?
而在伊甸解散的现在,如果再拿这个问题去问鬼,他都能料想得到答案,十有**是“麻烦的家伙”。
又或许他们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被定义。
就这样止步于心照不宣的暧昧与不可分割。
水珠滚落,天使起来擦干身体,重新换上衣服,出来果然看到鬼已经同样把自己连同客房的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如那时。
“备用钥匙在我外套兜里。”
他倒是懒得再跟当时那般装模作样,“你要就自己去取。”
鬼瞥过来,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随便。”
……虽然本来就是个借口,但这下不真成了他单纯把自己送上门吗?!
“你不要我就自己收着了。”天使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不过我还挺好奇的,在你看来,我们两个现在算什么关系?”
鬼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眼。
“有联系的人。”他说。
……啊。
出乎意料的答案。
天使笑吟吟地拖长腔调,“好冷漠啊——”
“我不介意现在就动手把你这个最后一个联系当场斩断。”
又来?
“啊,那真是吓死个人了,鬼前辈好可怕——”天使收起那故意棒读的语气,“省省吧,反正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杀我的,当然了,我也不介意你这么做哦?”
鬼的视线落在他领口下没遮得住的痕迹上。
“看来我还是下手太轻了,”他意有所指道,“让你有力气说话。”
天使:“………………”
他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晌后径直转身往主卧走去,反手将对方的目光还有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全挡在了门外。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步伐有点虚浮,可不想这么走回去,公寓离事务所不远,今晚就住在这里好了——反正那家伙不会在意。
主卧的陈设仍如他当时离开那般,与其说是两个月没积下多少灰,不如说偶尔还是有谁在稍微打理。
天使呼出一口气,转身往窗边走去。
虽然他怀疑那家伙只是在取用东西的时候顺手这么做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间那脆弱如蛛丝般稍纵即断的缘分,似乎又重新牵连起来。
名字是很重要的。
最开始共度的那几日,幽灵曾经这么告诉他。
他那时同样大量阅读各种书籍,好弥补自己空白的人生阅历,然后知道了那个故事。佛陀将蜘蛛丝投入地狱,恶人犍陀多却因为缺乏慈悲之心而在中途坠落。天使在那时觉得饶有趣味,他自认不算什么善人,也从未想过从地狱脱逃,唯一渴求又想方设法排斥的就是死亡。
窗外的阴云不知何时散了,水野悠真倚靠着墙壁,看阳光从云层间隙洒落,正如那个“天使”选择“堕天”的晨曦。
在最迷茫之际,他找到那根悬在他和死亡之间的蜘蛛丝。
他抓住了它。
于是得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