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等到对方回来好了。
他的助手从来不会让他等待太久,克莱尔看着尤莱亚重新走到床边,便配合着伸出胳膊来。
等收拾干净,尤莱亚咳嗽一声:“我去拿衣服。”
克莱尔几不可闻地应了声,他的目光别往相反的方向,两人之间的难为情仿佛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奇怪了,他想,他又不是初次——如果不加居于被动这个限定条件的话。
虽然他的助手应该是。
克莱尔换上尤莱亚准备的换洗衣物,出来就看到床单和被褥都换了新的。二人也都不再提多余床位的事——床上并排放了两个枕头。
“我洗完了,”他说,“你去吧。”
话音未落,连克莱尔都不由为这幕的似曾相识笑了一下。尤莱亚也是如此,笑着亲亲他唇角后就往浴室走去。
而克莱尔转身去了起居室旁的书房,挑挑拣拣地抽出一本,这才重新躺回了床上。
书册很薄,足够他等尤莱亚的时候翻完一遍,也够迎来后者出来时惊讶的目光。
这封面在大众眼里的确过于露骨,但他的特立独行从来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他们才讨论过,讶然也只是短暂地在他的助手眼中停留。
“怎么想起来看这个,”尤莱亚在床边坐下,“因为白天的委托?”
“有点好奇。”
他自然不会说是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今晚的一切都如他计划中发展,他原以为能用最后的一步来填补,可事到如今依然觉得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缺了点东西。
又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说到这个,还没聊过,”克莱尔看他熄了起居室的壁炉后去而复返,“你怎么看?”
尤莱亚:“什么?”
他挑眉,“莎乐美。”
他亲爱的助手似是经过了番认真的思索,这才开口道。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尤莱亚的声音停顿一瞬:“爱情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所以从情感上能理解,行为上无法赞同。”
“克莱尔你呢?”他问。
他们的谈话一向如此,克莱尔也不意外问题又回到自己身上,“定义一样东西,就意味着限制了它。”
“我不准备下这个定义,”他合上书,起身将它放在床头,“尽管审查官已经敲了他宝贵的封禁印章。”
听出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讥嘲,尤莱亚笑起来。
“嗯,是你会说的话。”
“今天也累着你了。”尤莱亚温和道,“晚安,克莱尔,做个好梦。”
“晚安,尤莱亚。”
克莱尔听见自己说:“你也是。”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那时他们还是雇佣关系,当面对某只在午夜出没又盯上他的不知名怪物,尤莱亚坚决要求互换房间以保证他家侦探的安全,而他将其改成同住一间后又拒绝了对方睡地板的提议。
天知道他虽然抱有不一般的情愫,当时真没有什么多余想法,只是单纯出于安全和次日出行的考虑。但这也未能阻止隔日起床后两人不同寻常的尴尬,幸好他们睡姿都还端正,不然恐怕到事件解决都消散不了。
尽管相处模式遗留到了现在,两人各躺在床的一边,也依然让克莱尔安心。
可能正因如此,他难得地没有做梦,只在半睡半醒间隐约感到些许温热的气息,意识随后重新沉下去,似乎比往日还要平和。
第二天醒来,克莱尔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脖颈和衣襟。
他睡在尤莱亚怀里。
克莱尔不动声色地比较了一下两人的距离。
——还是他自己靠过来的。
尤莱亚的胳膊还揽在他肩上,对方似乎在假寐,察觉到他醒来后就睁开眼,笑了笑,“早上好,克莱尔。”
“早上好。”
克莱尔直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还稍微带着点沙哑,后半段可能比印象里要更激烈。他不着痕迹地顺势向对方怀中蹭了蹭,半眯着眼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也没有多早。”
他的助手笑道:“饿了吗?我去做早餐。”
克莱尔“嗯”了声,赶在对方问想吃什么前说了句“随你”。
旁边的位置空下来,还带着刚刚躺在那里的那个人的温度,他重新闭上眼,又小憩几分钟后才撑着起身,走进浴室去洗漱。
等来到楼下,空气中已经弥漫起面包那浓郁的麦香。
他往常是不会自己动手的,尤莱亚不在的时候厨房就是个摆设,眼下终于因为迎回它真正的主人显得热闹忙碌起来。
香肠架在盘上被烤得滋滋冒油,焦香味从浅褐色表层上扑鼻而来,克莱尔就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对方取下那道被处理到外脆里嫩的餐点。
他的助手不允许他起床就喝咖啡,于是现在取而代之匀入牛奶的是散发着清香的红茶,外加两块方糖。
当最后的茶杯托盘也被放在桌上,尤莱亚拉开座位,笑着看过来,“早餐好了,先生。”
克莱尔眨了一下眼。
“嗯,”他也笑起来,“辛苦了。”
他并不是为窗外那洒在暗金发丝上的阳光而炫目,也不是又一次地沉溺在那双绿眸无法回神。
只是有一瞬间,他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