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言语，孙氏便知道自己的说辞多少奏了效。
叶尽抄大唐律法从小抄到大，哪会不知道他娘指的是什么理。
男子年满二十尚未成婚者，违抗父母之命得挨一百杖责。他爹娘未必舍得打他，但此外衙门还要罚款，这是轻的，若是再被政敌拿去做了文章，可不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辈合计他在内共五个，长子同两个小的是嫡出，余下的老二老三都为庶出。
叶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书香门第，次子却更喜欢舞刀弄枪。叶尽的武艺是跟他学的，学成没过几年，后者就大咧咧地出走，去了江湖上闯荡。
他一时有些羡慕他天高皇帝远的二哥，这法可管不到那处去。
没有那档子事，他可以当举案齐眉的夫妻，再产生不了感情也不过相敬如宾，但如今……反倒是他亏欠了人家。
幸而一切未走上正式流程，他最紧要的还是劝崔家小姐换个人选的好。
可惜叶尚书和夫人显然不准备改这个主意，他娘后来又说了几句，叶尽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孙氏也知道小儿子是个娇纵的，最后无奈地让他自己回去再斟酌个几日。
叶尽无事时就坐在庭院里，一杯杯地以茶代酒，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勾勒出篝火的形状。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
说他这一趟失了身丢了心？那家中保准比现在更鸡飞狗跳。
思绪及此便更觉恼怒，叶尽气呼呼地又倒了杯茶。
府上近来就这一件大事，在下人里想来传开了。但他和爹娘也都是关起门来吵，知道实情的到底少些，也不知道传成了个什么模样。
就像姜生现在凑上来，试探似的问：“少爷都要成婚了，怎么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叶尽瞥他一眼。
这倒比他平时来得直接。
对方就在身前身后的侍候，他如何不知道应是察言观色了几天，这时候才开了口。
“小爷高兴得很。”
叶尽答得皮笑肉不笑：“你哪里瞧出不开心了。”
姜生将信将疑地瞄他，“真的？”
叶尽反问：“那还能有假？”
他也懂家事不得外扬的道理，正想着怎么能真再表现得高兴点，却听对方应了句：“是么。”
末了就成了感叹：“成亲真好啊。”
“想必再过不久，”姜生若无其事道，“府里就要添丁了。”
话是好话，就是他平白无故地听出了点酸溜溜来。
可这有什么好犯酸的？
叶尽还在茫然，对方又自顾自说下去：“听说崔家那位小姐等了少爷很久，现在终于准备办婚事了，大家一定很开心吧？”
其实也就是不久前才商议着——
叶尽皱眉，“那又如何？”
“我在为少爷开心。”
乍一听是那般语气，但他总觉得着话里有话，叶尽打量眼前人半晌，忍住了说你这也听不出来有多开心的冲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生语气不改：“我只是在恭喜少爷啊。”
叶尽：“那……多谢？”
对方也一反往常做派，对他的回答不过是点点头应了声。
“书斋那边刚说要人帮忙，”他道，“我先过去了。”
他说完就朝院门口走去，身影消失在墙后，在原地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叶尽。
叶尽：“……”
这人……到底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