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公,亲家母要是不愿意的话,这件事情就算了,我们也不勉强,就是可惜了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说这话之前,许父还没忘记给许母也给稍安勿躁的眼神,女人就是沉不住气,自家夫人是,这章家的也是,要是不愿意早就走了,还坐在这里哭。
一听这话,吓得章父连忙狠狠瞪了一下章母:“有什么好哭的,这是君雅的夫妻,亲家都是善心人,以后会对君雅好的。”
章母就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旧式女子,被章父瞪了也不觉得委屈,反而立即干脆利落的抹了眼泪,止住了哭声。
这情景叫许母都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可算是看了个稀奇事儿,也可见什么心疼女儿完全就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
章母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被章父训斥的他正心虚着,讪讪一笑:“叫亲家母看笑话了。“
许母这下是完全看不上章家人了,一个个谄媚的样子真是没眼看,可也就是这样的人家才好办事儿。
大棒威慑住了章家一群人,许父又开始给出胡萝卜利诱。
“亲家,你们也知道,文泽自己找的那个也不是这的人,改明儿办了婚礼还是要走的,君雅啊留在许家就跟以前一样,咱们两家几辈子的关系可不能因为那不懂事的混小子给耽误了。”
章父碍于许家的权势面上唯唯诺诺应是,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要是真在意两家的交情,当初的亲事至于跟自己逼许家似的嘛,要是真有交情,就该打断许文泽那个负心汉的腿,叫他辜负自己的女儿。
但章父又清楚的知道这些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有交情的是他爹那一辈子,这一辈子不结仇那都是许家高出章家太多,要不然,章父也不能白白忍下了这份屈辱。
没名没分,比古时候的妾都不如呢,至少妾室可是光明正大出门、生子,要是出息的妾室指不定还能捞到许家的家产呢,不像自己女儿要白白将一辈子浪费在一个注定不会有所得的许家。
”亲家公的话我们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文泽他们小夫妻俩愿意吗?“章父口中的小夫妻俩自然不是指的自己女儿,而是许文泽和他带回来的小狐狸精,其实也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想拿许文泽他们做借口。
许父早将一切都预料到了,此时畅快说道:“他们有什么乐意的,都是孝顺孩子,巴不得我和他娘身边多个人照顾呢,还是君雅这样的贴心人。”
“亲家的为人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章父章母这下是彻底说不出拒绝的话了,有气也得憋下去,倒是章大哥大嫂看起来是真的为此兴奋,说不定还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可他也不动脑子想想,对待姻亲的章家,和对待一个只是将闺女留在了许家的章家,这待遇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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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商谈就这么圆满结束,双方各自最想要的也已经满足,在他们看来,剩下的也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矛盾罢了。
事情就在双方长辈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机锋中定了下来,对于章君雅本人的意见,双方可以说是有志一同的忽略了。
尽管是所谓新时代,提倡什么婚姻自主、恋爱自由,可是在这小小的丰安市,都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那就是父母手心里的物件,有心的多疼爱几分,无心的自可随意摆布。
回了家,章家人这才敢将一股邪火发泄出来。
章父怒气冲冲:“这许家真是欺人太甚,两家也是世交,竟然这么对待咱们家的女儿,也是许家老爷死的早......"
剩下的未竞之语就不好多说,毕竟再如何许家的当家人已经是许父了。
章母一路上努力憋住的泪到了自家地界儿,才敢再次哭出来,“当家的,咱们可怜的闺女,以后在许家那是什么都没了,什么指望都没了。”
只有章大哥一脸的喜色,可不,原本以为两家要断了关系,可现在只要妹妹留在许家关系照旧,章家那些生意可都有救了。
章母哭哭哭啼啼道:“你妹妹以后过得还不知道什么日子,没名没分的,指不定跟个小丫鬟一样。”
章大哥对母亲的担忧不以为意:“许家还能缺个丫鬟?要我看,定然是妹妹过去几年得了许家叔婶的欢心,这才想要留下妹妹,这是过好日子去了,一般人还求不上呢。”
章家大嫂也附和:“是啊,爹娘,咱们家跟许家本就是高攀,以后还得妹妹多多维系,咱们章家发展好了,以后才能给妹妹撑腰啊。“
这话说的有多假,在场的四人其实都心知肚明,但好歹有了一层遮羞布不是,不然显得他们章家人都是多狠心的,推着女儿、妹妹进火坑。
章父也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行你以后就多去许家看看君雅,让她的日子也好过些。有些话,你也要跟她说清楚了,我们都是为了她好。"
章母诺诺应了,再不多言,眼睛里的眼泪也似流干了般断了。
这一天晚上,章家的气氛很是沉闷,奈何形势比人强,不愿意也得愿意。
这份憋屈到了第二天也就没有了,因为,许家动作利索的给送来了一份大礼,大到足以让章家人暂时忘记昨天所受的委屈和屈辱,也忽视以后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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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南方,物资丰饶,其实是一处好地方,只是交通不便,与外界来往甚少。
章家祖上有不少田产家业传下来,每年的收成都有不少,但是这些只能在丰安市本地卖,顶多再运到邻市去。
这一切概因丰安市进出的买卖都是被那顶尖的几家商队控制的,曾经的章家祖上也是其中一员,但是随着章家渐渐不济,生意越做越小,久而久之就被人挤下来了,自此再也没有进去过。
现今这世道乱,没有一定规模的护卫人员和外部的人脉开道,想要打开外面的市场简直是天人交梦。
章家和许家结了姻亲这么多年,许家都没有对这件事情松口,如今,却为了留下自家女儿放松了些,虽然不是让章家直接插上一脚,可许家愿意带上章家的货物进出,只收往常一成的费用,这多的九成可都是他们章家的收益。
这点收益对于许家来说可能只是蝇头小利,随手就给了,而对如今的章家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进项,更别提他们眼前被吊着的商队名额。
这一切都足以让章家人的怒火熄灭,心甘情愿、甚至高高兴兴的将女儿拱手送上。
章父也不由得感慨许家的招数实在是高,许再多好处都是虚的,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却是真的,暗笑自己鬼迷了心窍的同时,也不由得对女儿道了一句对不起。
他们生养一场,这一次就当报了恩吧。
身在许家的冉佳仪还对这些丝毫不知情,事实上,就是前世的原主也未必清楚。
原主性格懦弱,一辈子就做了两件事,一件事听章家父母的话,另一件就是听许父许母的话,就是心里不甘愿,但还是会选择听从,就这样也一辈子没讨到好,到死后方才知道后悔。
冉佳仪感慨的同时,也不由得为其感到可悲,因为这样的女子是这样的时代产物,不是后代的开放时代,多多少少都有反抗意识的。
这几天她已经悄悄把东西挪出去了,好在许家估摸也不太看得起她,对于她的进出也不甚在意,才让她有这份机会。
至于为什么要悄悄摸摸,冉佳仪不怕许家无耻贪下,而是怕离婚时候章家再插上一脚。
圣人都说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见人的底线是看其拥有的钱财和所过生活的富裕程度的,这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原因。
原主的嫁妆除了章家给原主攒下来的,更多的是许家下的聘礼,但是为了讨好许家,章父虽然心痛但还是将许家的聘礼全都做了嫁妆,甚至连章家的库房都没有少遭殃。
可以说,这份嫁妆绝对超出了章家所能备的嫁妆标准,是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也不能担保章家不会动些歪心思,这也是她一定要搬出去住的原因。
在章家她只能任由章家人摆布,在外面她才有对自己的自主权,也是可笑。
或许是两方都以为对方会跟冉佳仪提出这件事情,结果却是双方谁都没有提,冉佳仪度过了一段十分平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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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冉佳仪期待已久的离婚终于到来了。
许文泽回来已经很一阵儿,但是离婚也不是所以就能办到,现在没有所谓离婚证,大家常说的离婚也不过就是去官府备个案,接触婚契以后各过各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诸多文人官家就流行起了一个别样的离婚方式,那就是登报离婚,昭告天下。
报纸也不是那么好登的,既然希望别人都能知道,那肯定得是大报纸,可大报纸愿不愿意贴离婚的告示是一回事,有没有版面又是一回事。
依着许家的权势,这找报纸的事情也花了许文泽好几天,这也是许父许母没有出面,外面的人摸不准许家意思的缘故。
找好了愿意刊登的报社,还要等版面空出来,现在的报纸印刷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天的报纸需要登些什么、版面如何设计都是提前定好了的,况且离婚这样的告示在小地方也不是光彩的事情,报社一拖再拖就拖了好些天。
好在,终于搞定了,一切都是值得的,许文泽想着过两年自己离婚的消息全丰安市都会知道,就感觉一股莫名的畅意,如今他终于自己做主离婚了,仿佛这样他当初他被逼结婚的耻辱就被洗刷了一般。
这个消息许文泽得知后就没隐瞒,当天许家上下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因为主子没封口,下人们议论纷纷一点没遮掩,不多久传到了冉佳仪耳里,至于去官府销掉婚契的事情,也就许家一句话的事情。
万事俱备,东风也已经到了,冉佳仪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带着香凝,去主院向许父许母辞行,大大方方的事情,要是她自己走了,还以为她偷偷摸摸呢。
“君雅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因为还打着便宜儿媳以后侍奉左右的心思,许母的神态倒也温和,除了眼底身处的那股不屑更深了几分外。
冉佳仪也没多想,以后都不会再打交道,看不起就看不起吧。
她依旧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哭哭啼啼道:“娘,,我今天过来是来辞行的,听说明天离婚就要登报了,我还是提前走了,省的明天一群人围着许家看热闹。”
什么热闹自不必多说,丰安市的第一起子离婚,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稀奇呢。
一想到这里,许母的心里就有些堵,暗骂儿子要离婚就痛快离婚,还非要登报,擎等着人笑话。
顾不得过多苛责儿子,许母看着眼前的人犯了愁,她也隐隐意识到,他们的打算,可能还真没人告诉君雅本人。
章家可能是没有那个脸面,许家么则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下可怎么说呢,许母不由得发愁,试探问道:“君雅,最近亲家母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冉佳仪面露诧异,夹杂些许纳闷,“我娘没来啊,我也没回去。”
许母这下是真的尴尬了,难不成今天要自己来当这个恶人不成。
“君雅啊,你们离婚归离婚,许家你还是可以继续留下来的,我和你爹都喜欢你。”
冉佳仪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坐了三年的冷板凳,还好意思说喜欢,这样的喜欢原主承受不起,她也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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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笑了,文泽马上要娶新妇进门,我在许家待着算是怎么回事,我东西已经收拾了一些,今天就先搬出去,有剩下的,等过几日再搬,娘,不,婶子不要嫌弃麻烦才是。”
许母一听就知道要糟,可她一人也实在说不出更多挽留的话了,而且对方说的也是一个问题,要是过几日文泽办婚宴,这前任儿媳还在家里算是怎么回事。
一时拿不定主意,许母推脱道:’我去请你爹过来,他也舍不得你呢。“
说完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请许父过来,两人继续尴尬的在大厅里等待着。
许父来的也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冉佳仪垂眸不去看。
也就在同一时刻,许父的声音响起来:“君雅,听你娘说你今天就要搬出去,是不是府里有人怠慢你了。”
冉佳仪好笑,这跟府里下人有什么关系,可到底忍住了,还是刚才那副说辞,一是离婚了不合适继续住,二来许文泽结婚双方也尴尬,倒不如趁早搬出去。
许父这下也为难了,为难的不是别的,正是许文泽成亲。
这么大个人也不能叫她完全就不在许府露面了吧,指不定外人以为他家谋财害命呢,而要是露面,跟文泽新任妻子见面,那尴尬的场景许父完全可以预想的到,要是再有其他人在场,那他许家的面子得丢个一干二净。
离婚尚且可以说许文泽年轻人一头热,要是“贬妻为妾”,那许家就得担这份错,许父不愿意。
思索片刻,许父缓缓道:“君雅,这样吧,你先回去住一阵子。文泽他们还是要走的,差不多也就办完婚礼后,到时候你还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啊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冉佳仪作诧异状:“这,这怎么行,我都不是许家人了。”
许父不耐烦,也有些心惊,这人都还没走呢,就想着自己不是许家人了,可想起这个儿媳过去几年的柔顺温婉,还是忍耐住了这股怒气。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之后我会和你爹娘说的。”许父这一句话就打发了冉佳仪。
冉佳仪倒也识趣,话毕起身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自己搬出去,并不是回去章家。
这件事情,还是等自己搬出去再让他们知道吧,至于到时候发现煮熟的鸭子飞了,许家会是如何震惊、生气,那都不关她的事了。
而她好不容易离开了许家,有机会脱离他们的掌控,也绝对不会傻傻的再回来,至于许家的好日子,还是留给真正的许家人吧。
一切打算做好,冉佳仪带着香凝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将最后的一些生活用品准备好,两人一人一个小包袱就除了许家大门。
或许是有了当家人的发话,又是只带了一个小包裹,两人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出了许家大门。
外面面日光正好,冉佳仪出了大门,回过身来看许府的大门,才发觉也不过如此。
困了原主一声的牢笼,如今她挣扎出来了,不管许家人打什么算盘,只要她足够坚定,就不会再吃回头草。
外面无限美好的新世界正在等着她去探索,她会带着原主一起,开始新的生活、接触新的人和事,许家,是过去式了。
想到这里,冉佳仪也不再停留:“走吧。”
香凝一直在一边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这会儿不由咧嘴笑开了:“小姐,我们真的出来了啊。”
“嗯。”冉佳仪淡淡应道,声音里也呆了两分高兴。
“再也不回许府了?”
“嗯。”
"那小姐,我们也不回章家了嘛?“最后香凝惴惴问。
“不回了,回去爹娘兄嫂怕是会不高兴的,还是等过一阵他们气消了,我再回去吧。”
"嗯,都听小姐的。“香凝点头似小鸡啄米。
夕阳的余晖下,许府的门房只看见曾经的少夫人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