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菜上全了,几个女人带着孩子要上桌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位置,貌似不够坐啊。
小孩子不知道,一个个上了凳子,看着仅剩的两张桌下,站着的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三人心中都悄摸数了一遍,十一个人,十个座位,可不就少一张凳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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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奶奶自是首先坐下去,然后是钱大伯母,最后站着的竟只有汪巧儿一人,只是桌边已经没有座位了。
汪巧儿心中慌乱,甚至想这是不是钱家给她的下马威,故意不让她上桌吃饭。
在乡下时候,这些是常有的事情,婆婆要收拾儿媳,多干活、少吃饭,不上桌只是一个很小的惩罚。
所有人都坐着,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汪巧儿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了女儿稚嫩的小嗓音:“娘,那边还有个凳子,你过来一起坐啊。”
冉佳怡今天的目的是让钱家有自己的位置,可不是为了挤掉汪巧儿的,这会儿见对方如此蠢不得不开口解围。
汪巧儿这才反应过来,见钱家人没有反对的意思,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连忙搬了张凳子加到钱桂生的边上,两边都给她让了让,总算是挤进去。
一家十一口人终于坐定,方才开饭。
钱家的条件不错,钱爷爷和大房两口子都是工人,钱奶奶平常照顾家里、带带孩子,日子过得宽松,伙食自然也不差。
面对这样的伙食,汪巧儿第一反应是自卑,在乡下这样的话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在钱家却不过普通一顿饭,可见自己真的高攀了。
但冉佳怡眼里却只有好吃的饭菜,手下筷子下个不停、小嘴也吧唧吃个不停,好不欢乐。
对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也不能要求吃相有多好看,钱家人看着看着也胃口大开,最后的结果是一桌子菜被吃的干干净净,汤都被拌饭吃了。
冉佳怡可没有不好意思,按照法律来讲,跟着汪巧儿嫁进来,作为继女,钱家对她是有了抚养义务的。
今年是1981年,新版《婚姻法》在去年刚刚修订,规定了继子女与亲生子女有同样的权利和义务。
虽然现实生活中亲生子女和继子女天然存在着区别,压根不可能同等对待,可有了法律的支持,冉佳怡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吃完饭,收拾碗筷的事情也没要几个小孩子操心,两个儿媳足够。
四个孩子被钱奶奶哄去睡觉,然后钱爷爷奶奶也回屋午休,冉佳怡一个人又落单了。
她在这里没有休息的地方,更没有休息的闲心,继续出去交好一群小玩伴。
小孩子们玩起来是不知道累的,上午认识的小伙伴们有不少正顶着太阳玩得欢,冉佳怡自然而然加入进去,偶尔看到几个大人,也会笑着打招呼。
就这么到了下午两三点,钱家人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冉佳怡知道这是要走了,也不要他们喊,自己告别了小伙伴,一溜烟跑到了钱家人后面。
这一看,钱家人也不少了,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再加上她,五个人一起走,却一点声响没有。
钱家的两个小孩是被奶奶哄着回来的,说不回来家就要被后娘给占了,他们不愿意就得回来。
可这话也在他们心底扎根,连带着埋怨上了非要续娶的父亲,当然,这点他们钱威严的父亲面前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只能对后娘和带来的拖油瓶冷脸。
汪巧儿当着三个钱家人的面也没敢对女儿说什么,反而是对继子继女嘘寒问暖。
冉佳怡也不在意,手里拿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转啊转的,怡然自乐。
等到了钱家,时间也不早了。
钱桂生是有正经工作的,这几天是因为结婚请了三天婚假,明天就要回去上班。
这也意味着,明天开始,这个家里就剩下汪巧儿和三个孩子。
其实要叫冉佳怡来说,这个时代男子当家做主是不假,可家里家外这圈子事儿,都是家里的女人负责,要是汪巧儿真想护住女儿,应该也不难。
可她才来一天,钱家的情况也还不太了解,尤其那钱桂生看着是个精明的,还是得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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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钱家,两个小孩正是精神的时候,也不理两个大人,就在院子里扎根了。
倒是冉佳怡顺从的跟着大人进了屋,见两人在屋子里坐下,冉佳怡也坐下,想听听说什么。
钱桂生这两天看这小孩实在机灵,有心想叫她走,又不好开口,不是自家孩子有些话就是不好说,顿时就有些后悔接收了一个小拖油瓶。
只得将欲出口的话憋回去,再说出来的就是其他事情。
“巧儿,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中午那顿是在厂子食堂吃的,几个孩子要托你多照顾了。”
汪巧儿自没有不应的:“桂生,我对好好待两个孩子的。”
冉佳怡听这两个肯定没有自己,不由瘪了瘪嘴,也没说什么,只眼珠子滴溜溜转。
钱桂生一下子就没了说话的欲望,有些话还是要等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他们不说了,冉佳怡可就有话说了:“娘,我晚上睡哪里啊?”
汪巧儿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一滞,询问的目光随即转向了身边的钱桂生。
钱桂生一思忖,家里总共三间房,他们一间,两个孩子各一间,压根没有多的,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但他也说,反而将为难的目光看向了新婚妻子。
那眼神里是满满的为难和信任,汪巧儿见了哪里受得住,张口就来:“不是还有间柴房吗,我待会给你收拾收拾。”
冉佳怡想到昨天刚来时候那黑漆漆的柴房,还有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十分抗拒,立即坐在地上大哭,发挥小孩子蛮不讲理的特权:“娘,我要回家、我要睡床。”
小孩子的哭声尖利,跟魔音绕耳一样,哭的两人脑袋直抽抽。
话是汪巧儿说的,自然不能改口,也没有权利改口,在这个新家她没有一点做主的权利,不由得将希望放到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钱桂生很生气,非常生气,这是让他做恶人啊,可这气总不能对着一个刚成为六岁小女孩的继女去,而且,住柴房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
一大一小两个女儿都用大眼睛看着自己,钱桂生莫名压力巨大。
“巧儿,睡什么柴房,又不是乡下地方,你给兰花屋里收拾下,我再弄张小床来,两姐妹住一个屋挺好的。”
汪巧儿迟疑了:“这行吗,兰花她?”
钱桂生也没多想,住一个屋不算大事,也就是他们有自己的院子,他大哥家两个孩子不也是住一个屋子。
“行,就这么定了,你先去做饭,今天咱们吃早点休息。”
钱桂生拍板,汪巧儿就不说什么,乖乖的去了厨房做饭,还不忘喊上自己的女儿。
这其实是两母女相处的常态,在乡下的时候,两母女就是这么互相帮衬着过来的,冉佳怡没有拒绝,跟着进了厨房。
两母女一个生火、一个炒菜,搭配得当。
冉佳怡烧火也不是白烧的,上面是亲娘炒菜,掌勺的人炒菜是要试菜的,这时候,冉佳怡就会探出小脑袋,顺带吃上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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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五口人,足足做了五菜一汤才算结束,这时候冉佳怡也有个五分饱了。
人吃饱了,生理要求被满足,其他的事情就好说了,冉佳怡端着菜上了桌,还有心情去招呼钱桂生和两个孩子来吃饭。
钱桂生不止一次感叹,这孩子是真的自来熟,要是外人看着,谁会觉得这是刚来两天的继女啊。
冉佳怡是一点没觉得不自在的,钱家的两个孩子在外面玩的也饿了,虽然不高兴搭理她,可还是十分迅速的过来吃饭。
这是钱家一小家第一次在一起吃饭,钱桂生在开饭前还讲了几句话,无非就是一家人好好处,有力朝一起使,过上好日子之类的话。
钱家的两个小孩子十分不屑,眼睛只盯着碗里的饭,继女倒是十分给面子的鼓掌,加上新婚小妻子崇拜的小眼神,钱桂生心理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终于,随着一句“开饭”,众人的筷子热烈挥舞着,打破了刚才的寂静。
这时候没什么娱乐,吃过饭就到了睡觉的时候,冉佳怡跟着小女孩钱兰花进了她的屋子。
小女孩敌视的眼神看着她,质问:“你来干什么,不准你进我的屋子。”
冉佳怡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女孩,上一辈子,眼前这个小女孩也没少欺负原主。
“爹说,让我睡你屋。”
小姑娘一张脸气的鼓成了小河豚,“这是我的屋,我才不让你住。”
冉佳怡还是那句:“爹说了,给我住。”
钱兰花简直要气死了,怒吼道:“那是我爹,这是我的屋子!”
孩子的嗓音大,很快就吸引来了两个大人,和钱家的小儿子,钱鹏飞。
“兰花,你这是怎么了?”
钱兰花见到亲爹似找到了靠山,抱着亲爹的大腿委委屈屈抱怨:“爹,她要抢我的屋子。”
钱桂生看向两个小女孩,小女儿平白要分半间屋子出去,委屈也是正常的,得哄着:“兰花,你乖,先让妹妹住一阵子。”
这声妹妹刺激了钱兰花,她大声哭喊:“我没有妹妹,我只有哥哥。”
钱鹏飞是一个沉默的小男孩,在原主那一辈子,欺负原主的只有钱兰花,可钱鹏飞作为哥哥总是在一旁看着,生怕妹妹被伤到。
这时面对哭闹的妹妹,作为哥哥的他依旧挺身而出,“妹妹,不哭了,哥哥带你睡。”
两兄妹就跟被欺负的小可怜一样,相依为命,钱桂生看着两个也心酸,也不管对错,对继女更添了几分不喜,是个会惹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