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或许是出于保留的一丝谨慎,李家接下来几天都异常的和平,即使冉佳怡一直待在家里看书,什么都不干,李家大嫂也没再跳出来横加指责。
冉佳怡知道,他们都在等待着知青们离开的那一天,也是准大学生们去报道的那一天,更是她所有希望断绝的一天。
但她知道,这一天不会那么简单,教育局那边说了要去调查,就肯定要有一个结果。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村子里的知青们也开始收拾行李,他们依旧顶着知青的身份,在上大学之前他们并不能直接回到城里的家中,而是需要从村里直接去学校报道,但可以预见,在这之后离开的他们应该也不会再回来。
一时间,村人与知青们的关系更和谐了几分,知青们离开,村里出产的粮食就都是他们的,村人自然高兴。而知青们离开也不会再回来,也无意与村人闹僵关系,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局面。
就在这股和谐的氛围中,李家人却是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不安。
“嘶。”李辰低呼一声,看着被镰刀割到的手,鲜红的血珠从伤口中冒了出来,干农活这么多年,他已经很久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了,这几天他莫名的不安,干活也总是分神,才伤到了自己。
无心再继续干活,他用干净的衣角擦了擦伤口,决心回家守着,现下需要他如此不安的应该也只有那一件事,虽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自信不会被发现,可李辰还是被那股焦虑掌控住了心神。
李辰思忖后,将这股不安归咎于自己的心虚,好在也就这几天了,等那群讨厌的人都离开了,妻子也就能安心留下来好好过日子了。
李辰偶尔也会心虚,但为了妻子、为了两人能继续在一起,他并不后悔那样做了,以后他会好好补偿妻子,那笔钱他也会都花在妻子的身上,卖通知书并不是为了钱、不过是顺手为之,重要的是不让妻子拿到录取通知书。
至于妻子去上大学、自己一起跟着去的假设,李辰从来没想过。
因为,他只是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村里人,而妻子呢,届时是城里的大学生,就跟角落里肮脏阴谋的耗子,与光鲜亮丽的猫,想也知道,到时候自己与妻子会有多么不般配,那时妻子还会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吗?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所以,他愿意留在村子里,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是般配的。
只要过了这几天,一切就都好了吧,李辰没发现,自己行走着的身形早已不见了之前的挺拔和精神,萎靡不堪,一如他此时黑暗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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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后,是一脸担忧关切的李父李母。
那个主意是儿子提出来的,他们没有反对的余地,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总不能真让儿子落到妻离子散的地步。
当初儿子要娶儿媳的时候,他们就不太同意,总觉得自家配不上人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可儿子坚持,他们最后也不得不同意。
好在婚后这三年,两人过的还算可以,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也算平静。
只是距离知青下乡都十几二十年了,除了极少数家里有背景的回城了,其他基本都在这边落地扎根了,可谁知道,变化来得这么快。
停了十年的高考恢复了,知青可以回城了,简直是他们从没想过的局面,别的他们不关心,就儿子和儿媳以后到底该怎么办,这两个月他们也是愁白了头发。
想到钱罐里的那一千块钱,李母只觉得拿着烫手,录取通知书能卖那么多钱肯定是因为它值得,要是以后儿媳知道了,李母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只希望一切真的能如儿子所愿,让这件事赶紧过去,知青们离开、儿媳才能安心跟他们过日子,事情也就真的彻底平息了。
身后父母的担心李辰没有回头自然是看不到的,但他的内心也充斥着不安,身下的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李父李母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压下担心继续埋头干活。
而李辰紧赶慢赶也终于回到了家中,此时冉佳怡依旧在院子里看书,她在为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涯做准备。
作为十年断层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可以预见这批学生的知识水平必将是良莠不齐的,但国家期许人才,未来的学习压力肯定不轻,大学里会教什么她不知道、只能尽力将高中知识再温习一遍,保证有一个好基础。
李辰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眼神不由得暗了暗,特意将脚步声放重了些。
冉佳怡还没到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地步,听到声音抬头,见是他,问:“你怎么回来了?”还没到下工的点,回来确实有点奇怪。
李辰扬了扬被割伤的手:“割草不小心把手伤了,就先回来了。”
冉佳怡挑眉,李辰可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冬日里农活也不忙,怎么就把手割了,这么想她也就问了。
李辰低低回答:“没事,小伤,就是不小心。对了,你在看什么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