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纪宁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桑白了。
刚开始那几年,她几乎天天入梦,有时是转瞬即逝的混乱片段,有时是深刻真切的画面,她的脸从初时的清晰无比渐渐变得模糊,直到有一天,彻底变成了一团影子。
他很清楚的知道那就是她,可是梦里始终看不清她的脸,任凭他怎么回想,都描绘不出她的样子。
赵纪宁醒来满室的黑暗,他拧开灯,拉开了最底下抽屉,那里有一张合照。校运会,阳光灿烂的终点线前,女人和小孩互相击掌,彼此脸上都挂着笑意,雀跃开心。
扑面而来的陌生。
从那天起,赵纪宁就没有在自己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也是从那天起,他再也没见过桑白。
“啪”的一声。
相框被他重重盖在了桌面。
赵纪宁早上没来上课,座位空了一整节早自习,他一向独来独往,在班里没有任何的朋友,有时候连班主任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今天仍旧是没有请假,桑白想起他的伤,寻了个理由出学校,直接坐车去他家。
这片楼一如既往悄然安静,桑白走上暗沉狭小的楼道,空气中布满灰尘味道,两旁扶手生了锈,墙上都是乱七八糟的涂画和小广告。
她走到那扇深绿掉漆的铁门前,敲了好几下。
长走廊上,右手旁是个凸出来的窗台,上面摆着一盆干枯得快死掉的仙人掌,桑白掀开花盆,在底下摸出一把钥匙。
开门声清脆。
屋内和外面宛如两个世界。
陈旧家具笼罩在昏暗中,一束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床边不远处,朦朦胧胧照亮了周围摆设。
赵纪宁睡在床上紧闭双目,双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嘴里喃喃着什么。
桑白凑近,刚伸手触碰上他的额头,就被一把抓住。
肌肤灼热,力气快要握痛她的指节。
男生在昏迷中紧紧抓住她的手,不住叫着,“桑白、桑白......”
这是重逢这么久,桑白第一次从他口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握着,长大了的小孩在睡梦中似乎无比痛苦,白皙俊气的脸上写着挣扎,浓密的睫毛被打湿了,下巴尖尖,紧抿着的唇干起了皮。
周遭静谧无声,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仿佛一瞬之间。
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下来。
桑白听到他低声呓语:“对不起......”
赵纪宁梦到的是曾经和桑白两个人生活的画面。他考了全年级第一,那天在全校召开的家长会上作为学生代表站在国旗下发言,桑白回来心情很好,特意买了一大堆菜准备做顿丰盛的晚餐。
两人在厨房忙碌,她低着头择菜切菜,灯光笼罩下来,她的眉目有种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温柔。
这次梦里的画面尤为真实,一点一滴的细节都无比真切呈现在眼前,包括她切菜的习惯和大小长短,就像是清晰发生着。
这个温馨美好的场景没有持续太久,赵纪宁还沉浸在久违的温暖中难以自拔时,画面一转,来到了黑夜中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