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紫陶香炉之上,香烟袅袅。“哒哒”的落子声,在空寂的暖阁显得格外突兀。
不多会儿,陆九霄执的白子便败了。他倒是无所谓地将棋子丢进瓷罐里,淡淡道一句:“败了。”
宣武帝摇头“哼”了声,“你这棋艺不仅没进,反而还退了。”
陆九霄不吭声,垂着脑袋由他念叨,被念烦了就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但到底没出声打断。
说到口干舌燥,宣武帝低头抿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终于说到点子上。
“皇后替你相看的姑娘,可有中意的?”
陆九霄指尖一顿,语气懒懒道:“没。”
宣武帝紧接着问:“怎么就看不上?何处不合你心意了?”
正这时,赵淮旻进殿。
紧接着就听陆九霄不着调的回话道:“歪瓜裂枣,有碍观瞻。”
“你——”宣武帝轻拍了下桌几,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头赵淮旻没忍住,搭腔道:“陆世子日日出入甜水巷,那里的姑娘,花容月貌,将陆世子的眼睛都给养刁了。”
陆九霄嗤笑一声,挑眼看赵淮旻,朝他客气地笑笑,“四皇子身份贵重,去不得,若实在心痒难耐,我给你挑两个送到府里去?是要会唱小曲儿的呢,还是要会弹琵琶的?”
赵淮旻瞪大眼睛,怒道:“谁心痒难耐了?谁喜欢听小曲琵琶了?陆九霄,你别以为——”
“行了!行了!吵吵吵,一见面就吵个没完,你身为皇子,竟是没有半点肚量!”宣武帝斥道。
赵淮旻不得不将怒火压了下来,低声认错。
静默数刻,宣武帝捻着棋子,试探地道:“贺家那小丫头在御花园陪着皇后赏花,朕方才一瞧,没想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倒是怀洲哥哥长怀洲哥哥短的,朕想着,贺家好,你若有意,朕改日——”
“皇上。”陆九霄皱眉打断他,“臣子无意。”
闻言,宣武帝眉目舒展,随口应了句,“朕真是怕你耽误了陆家的香火。”
话虽如此说,可宣武帝一颗心却是落回了肚里。即便眼下贺家式微,但毕竟曾经也是显赫无双,为了兵权与贺忱的事,贺禄鸣本就与朝廷生了嫌隙,若是这两家结了姻亲,宣武帝还真有点担忧。
然,闻言后赵淮旻却在心上将陆九霄骂了百八十遍,能这样出声打断帝王的,除了陆九霄还有谁?他不就仗着他父亲镇守冀北,朝廷离不开他们陆家么?
是以,他不冷不热地哼了声。
陆九霄朝他扯了扯嘴角,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直至赵淮瑨横眉竖眼,他才慢悠悠起身,道:“既四皇子有事相谈,臣子告退。”
“你等等。”宣武帝喊住他,“你父亲镇守冀北,劳苦功高,你就算不能承他衣钵,也总不能成日无所事事,朕思来想去,还是给你安个差事才好,官不在大,在于体面。”
陆九霄顿了一下,婉拒道:“谢圣上好意。”
赵淮旻简直目瞪口呆了,见过不识抬举的,没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
陆九霄走后,他愤懑道:“父皇,您何必对他那样好?”
“你懂甚。”宣武帝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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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乾清宫,行至午门,便见尹忠一路匆匆奔至面前。他上前低语两句,陆九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不几时,便匆匆踏上马车。
一路追随而来的贺敏都没来得及同她说句话,便见他的马车扬尘而去。
丫鬟道:“陆世子这匆匆离去,想必是有急事罢。”
贺敏紧紧攥住手心,方才乾清宫的对话,陆九霄前脚刚走,后脚便传进她耳里。
怀洲哥哥,当真是拒了圣上原打算给他们的指婚么?
她攥了攥手心,整个京都放眼望去,能在他跟前说上话的只有她贺敏,诚然是有贺家与贺忱的关系在,可难道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无足轻重吗?贺敏不信。
思此,贺敏红着眼,踏上马车道:“快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