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斜靠在床榻上,包扎的那只小臂渗着血,直将牙白的衣袖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脸色臭得要命,像是下一刻能将谁拆入腹中似的。
一时间,气氛静止得可怕。
仅有纱布和剪子的“咔咔”声。
陆九霄垂眸睨了眼蹲在床榻边的小姑娘,似是因屋里闷热,她鼻尖沁了些细细的汗珠,檀口微张,小心翼翼地呼着气。
视线一顿,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描红得唇,勾勒的眉,还有脸颊到眼下晕开的浅藕色……
陆九霄动了下手臂,正欲开口,便听小姑娘道:“世子,您别乱动。”
说罢,她专心致志地包着伤口。
“……”
倏地,一声嗤笑从她头顶落下。沈时葶手里的剪子也随之顿了一下,她一时回过神,仰头看他。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就这么无辜地望着你,很难不说是不是故意的。
陆九霄忽然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掐住小姑娘小小的下颔,“你是一早知道要来,还是他二人忽然将你带来的?”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小姑娘愣了一瞬,下意识往后挣了下,诚实地道:“秦护卫忽然寻我,我先前并不知。”
闻言,陆九霄那张俊脸忽然冷了下来,道:“那老鸨让你伺候谁?”
这一下,她当真是结结实实地懵住了。
伺候谁?
陆九霄往姑娘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瞧了一眼,掐在她下颔的手,大有一种要下移的意思。他复又摁了摁那小小的下颔,冷声道:“说话。”
“嘚唥”一声,沈时葶手中的剪子落地,她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男人眼眸微觑,拇指指腹摁在她唇上,将那嫣红的唇脂一点一点擦去,磨得她嘴皮发疼。他扯着嘴角讥笑道:“伺候谁,打扮成这样,嗯?”
“不,不是的。”沈时葶当即反应过来,摆手道:“是妙娘子,她教我描妆,秦护卫来时,我正学着……”
她说话时,柔软的舌尖一下一下触到男人的指腹。
陆九霄的手在她唇上停了一下,闻言慢条斯理地收了回来,食指与拇指捻了捻,复又将小臂往前递了递。仿佛无事发生,要她接着包扎。
沈时葶惊魂未定地捧住他的手。
眼看那双白白嫩嫩的玉手捡起地上的剪子,捏起垂在地上的白色纱布,陆九霄盯着姑娘发前的一个小漩涡,缓缓道:“沈时葶。”
“你记好了,云袖我不是派给你当门神用的,但若是你有心惦记旁人,大可将屋门敞开,就不用上我这了,懂?”
意思是,她若是想像花想楼里别的姑娘那样,伺候别的男人,他绝不拦着。
但也就不必再伺候他了。
话落,“嗙”地一声,风将半开的屋门彻底吹开,一阵阵热风送进,将衣裳吹得全黏在了身上,额前的散发也都贴在脸颊。
沈时葶一怔,全然顾不上要捋一捋那几根乌发。
她压根没有想过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想着去伺候那些……
那张小脸似是急红的,她当即剪下最后一刀,忙起身道:“我没想。”
陆九霄斜睨了她一眼,倒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轻飘飘道:“让秦义把你送回去。”
见他没再发作,沈时葶心下一松,轻轻“唔”了声,蹲下将地上的瓶瓶罐罐收进药箱中,但她拾掇的动作显然是放慢不少。
这时,妙娘子的一句话顺着窗外的热风,飘进她耳中——
“甭管是物还是人,习惯了自是离不开,但这习惯,也需得慢慢养着,养着养着,养出点眉目,自然就离不得了。”
“啪”一声,药箱阖上。
沈时葶轻轻“哎”了声,抬着圆圆的眸子道:“世子,我方才瞧这伤口好似有些溃烂,隔两个时辰便得换药再重新包扎。”
陆九霄看她。
沈时葶垂在药箱上的一双手紧张地攥了攥,面上却苦口婆心道:“若是途中伤口又崩裂了,世子一定记着,先用瓷白色的药瓶,是止血的,再用棕红色的药瓶,是止疼的,针线也都收进在药箱左边第三个格子里。”
此时,正逢纤云端着药盏进来。
闻言她愣了愣,惊讶道:“可是,府上没有大夫,更没有会缝伤口的下人……奴婢与弄巧粗手粗脚的,世子这伤,可不能再重了。”
听了纤云所言,沈时葶轻声嘟囔道:“是啊,那如何是好……”
陆九霄还是盯着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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