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平行番外05
棠苑的荷池盛放,几缕幽幽清香飘向半敞的窗牖。
梳着堕云髻的小姑娘趴在窗边,就着明亮月色,摆弄着那根千里迢迢而来的手绳。
藕粉色,很衬她的衣裳,也很衬她。
岑氏搁下茶盏,偏头道:“阿葶,把窗阖上,小心着凉。”
“哦。”沈时葶拉了下窗子,偷偷留了条缝隙,正侧身时就见贺忱察觉地笑了她一下,她忙低头碰了碰眉心。
岑氏打断兄妹二人的小默契,道:“方才见你往南琴巷的方向来,这是见过阿宁了?”
贺忱“嗯”了声,“圣上龙体有恙,彭公公事先同我打过招呼,不必急着进宫。”
说起这事,岑氏便叹了句:“圣上好端端得了风寒,一病便是一月,眼下二殿下监国,可这朝中乱着呢……”
闻言,贺忱无声点了点头,他自知圣上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可并不意外。
一个做过皇帝的人,又怎可能心甘情愿做回臣子?
岑氏道:“对了,你这会儿不在屋里歇着,可有要事?”
贺忱低头弯了弯唇,眉梢眼角都浮现出笑意,“有件事要辛苦阿娘。”
他顿了下,“劳烦阿娘替儿子备聘礼。”
话落,沈时葶的小耳朵竖了起来,她眨了下眼,从窗边走至桌前,一并坐下道:“哥哥,你要和阿宁姐成婚了吗?”
贺忱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岑氏喜上眉梢,语速都快了些,“真的?我去岁同你说这事,你还不肯点头。”
“那会儿阿宁小。”贺忱道。
“行,行,阿娘这就去给你备,再去将京都最好的喜娘给你请来!哦对了,这提亲也得看黄道吉日的,桃枝!快去将台历给我拿来!”
贺忱忙扶住她,失笑道:“不急不急,明日再看一样的。”
可这夜里,岑氏哪还睡得早呢?
兄妹二人出了棠苑,沈时葶的话多了起来,那张小嘴正在叨叨往后同薛宁同住一府的事。
显然,她是真的喜欢薛宁。
贺忱笑了下,正要问她功课时,就听墙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诶哟喂,世子,世子啊!”
是陆府的老管家。
贺忱皱了下眉头,就听沈时葶道:“他阿爹回来了。”
贺忱微顿,眉头下意识提了一下,“你知道是因为他阿爹?”
沈时葶复又点点头,给他比了个三根手指,“三天吵一次。”
且每回吵完架,陆九霄便会坐在贺家小门外,她撞见过几回,见他可怜,还给他送过糖,虽然都被无情拒绝了。
贺忱摇头失笑,往围墙瞧了眼,心上轻轻叹了声气。
这陆家父子,一个有苦难言,一个打小就被自己敬重的父亲忽视。
他道:“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话落,男人当即往小径处去。
沈时葶一只脚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一声“誒”呼之欲出,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她抿了抿唇,速速回了翡苑,从小匣子的瓶瓶罐罐中翻出一颗解酒药,又赶着往外跑。
桃因愣了愣,“姑娘,您去哪啊?奴婢——”
“你别跟,我就快回来了。”她一边跑着一边回头道。
至小门处,沈时葶摁着胸口缓了两口气,挪出门栓,“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隙,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从缝隙中伸了出去,掌心朝上,上头赫然躺着一颗解救药。
外头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作甚?”
“给,解酒的。”
“我不要。”
“我大哥出去找你了,他若是见你将自己灌醉,会生气的。”
话落,门外安静了一下。
沈时葶只觉掌心一轻,像被羽毛拂过,门外的人低声道:“年纪不大,管得不少。”
他起身透过门缝去看这个ru臭未干的小姑娘,“行了,赶紧回去。”
沈时葶便不作停留,生怕被人发现似的,着急忙慌地往回跑。
陆九霄推门喊住她,“诶诶诶,门没锁,你家着了贼我可不管。”
那边的人又跑了回来,嘟囔了一句“对”,随后捡起地上的门栓,挪了半响,才归于平静。
陆九霄听着这声响,好笑地弯了弯唇。一夜阴霾,似是被这段小插曲扫光,陆世子对着长夜缓缓吐出一口气,翻-墙回了自家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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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皇宫内院,灯火一片通明。
缘由无它,宣武帝的风寒拖了足足一月,不说好转,反而身子愈加羸弱,今儿夜里咳着咳着就咳出了血。
此刻太医跪了一地,就是连为首的瞿太医,都颤了颤手腕。
宣武帝接过贤妃递上的药,一张没有精气神的脸沉下,“朕近日愈发觉得浑身无力,瞿太医,你说,朕日日用药,这风寒怎会治不好?”
“圣上,臣想再为圣上把把脉。”
宣武帝将手递上。
内室一片静谧,众人连呼吸都不禁放轻,生怕哪个不小心,脑袋就与脖子分了家。
瞿太医苦恼地收了手,“圣上,您常年劳心国事,即便是眼下,也还思虑过甚,这药自是事倍功半的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