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子微微颔首,又问乔黛道:“黛儿,你以为如何?”
“小师妹所言极是。”乔黛回道,“信中所言实乃奴颜婢膝,不堪入目。”
“此乃其一。”无涯子道,“为师其实想问的是,这康王的书法如何?”
“这......”乔黛又低头看了看那封书信,“若论书法,康王此信介入行真之间,倒是出规入矩,用笔丰腴圆润,却又不失清逸之气,颇有东晋二王之风。”
无涯子也道:“若只论书法,这康王倒是无愧皇室子弟,其造诣不输其父宣和,更是自成一家。想来,这官家皆是文人雅士,一脉相承。”
“师父的意思是?”柳如烟不知师父为何又要论及康王的书法。
“为师曾遍观历代君王之御笔,虽各有千秋,但若只论语法造诣,本朝诸位官家可谓鹤立鸡群,独领风骚,纵是汉武大帝,盛唐太宗亦不能相较。可惜......”言至此,无涯子突然话锋一转,“治天下绝非止于笔墨,吟诗作对固然风雅,但杀伐决断才是帝业正途。”
“师父的意思是,本朝的官家皆是笔墨皇帝,却无雄武之志?”柳如烟道。
无涯子又微微颔首。
“想那太祖皇帝当年以马上得天下,深知武将之患足以颠覆乾坤,所以才有杯酒释兵权,遂开启以文治天下。”无涯子道,“然矫枉难免过正,自太祖以降,本朝以重文抑武为国策,守内虚外,强杆弱枝,以至于内承平日久,于外则武备松懈,内忧隐于积弊,而外患则彰于边祸。此积弱非一日之功,也非一人之祸也。”
“前辈之意是,康王之弱,弱不在康王,而在赵氏一脉经年累月之弊?”亥言道。
“小师父所言,正是老朽之意。”无涯子道,“试问自太宗以下,以至宣和皇帝及诸子,又有何人具雄才伟略,有开疆拓土之能?”无涯子语气依然不急不徐,但恨其不争之意愈发凸显,“只不过皆是安于现状,抱残守缺罢了。”
“所以,在前辈看来,就算换个皇子,和康王也没甚分别?”亥言又追问道。
无涯子未置可否,只是又走到门前,独自悠悠道:“老朽也希望这画中的玄机并非如此,可是眼下之局,似乎又别无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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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时皆陷入沉默。
待出了正堂,武松将亥言拉到一边,才问道:“这所谓画中的玄机难道就是说,康王会继承大统,成为官家?”
亥言无奈地点了点头,“以前辈之言,是。”
“这也是你当初死活不让我杀了那赵杦的缘故?”武松接着道。
“是。却也不是。”
“何意?”
“那康王日后的确会成为一国之君,这是天命,亦是人为。”亥言道,“而我不让你杀他,正是因为君王的天命有数,虽天命不可违,但人事亦可为。”
“究竟是何意?”武松还是不太明白。
“就是我等虽然改变不了他的命运,但可以改变他的想法。”亥言道,“若他日后注定会成为君主,那也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位明君圣主!”
“他能吗?”武松看着亥言,一脸茫然地问道。
“不知道。或许吧。”亥言道,“唯尽人事,但听天命。”
武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那被金人俘虏的官家还救不救?”
“当然要救。”亥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