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经此一难,群雄的心情也更加复杂。一直并肩杀贼的队友中,居然暗藏着内鬼,还不止一个,这甚至比死更让人心寒。
感到心寒的还有赵不封。
从赵季的招认中,他终于得知,在州衙之内除了赵季之外,还有两名副都头也是汪伯彦的人,或者说是康王的人。而在相州驻军中,还有一位营指挥使亦是汪伯彦埋下的暗鬼,只是赵季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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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作为久历官场之人,赵不封比群雄更容易接受这些现实。或者说,他早就明白,尔虞我诈,阴谋暗算本来就是官场的一部分。
甚至对于赵季这样的人,他还不能杀了他,一是,大宋律法不允许,二是,此刻也正是用人之际,缺乏的就是赵都头这样的基层军官。这些人身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恶习,但这些人,却也是他和普通士卒之间的纽带和润滑剂。他又刚刚执掌相州不久,要想控制住军队,暂时还少不了他们。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候,
因为,赵不封已经隐约感到了大战将至。
自康王率军东去之后,在金兵北归的线路上,相州已是河北路为数不多的重镇之一。金兵一旦举兵北撤,必要取之才会安心。
这也正是他抓紧招募义军、筹集粮草的原因。
赵不封也自认有信心能驾驭赵季。像赵季这样的人,贪利寡义、现实是他们的缺点,但其实也是他们的优点。
贪利,则可以利诱之,现实,则更加明白眼前的利害取舍--康王已远在山东,如今又战势不明,他许下再多承诺也有无法兑现的可能。而只要还在相州,赵不封才是真正能决定赵季前途和命运的人。
孰轻孰重,赵不封相信赵季会想明白。
赵季自然也是识时务之人,而且不光保住了小命,还能继续当差拿饷,他自是千恩万谢,发誓效忠。
而赵不封也叮嘱他此事切莫声张,且当任何事都未发生。因为赵不封觉得,无为而治,或许是眼下对待其余内鬼的最好选择。
处置完了赵季,赵不封还要做一件同样棘手的事:去向普鸣凤请罪,或者叫解释。
不过略微让赵不封有些意外的是,普鸣凤并未过多责怪于他,只是假装赌了一会儿气之后,就展颜而笑,娇花重现。
普鸣凤也曾一度怀疑过赵不封,但如今误会已解,她也明白赵大人对自己是一片真心。
而赵不封此时也心中甚慰。他当初钟意于普鸣凤,不仅是因为她容颜美丽,更是看中了她有别于寻常女子的爽利和侠义。
尤其在这件事情上,赵不封看似铁面无私,实则是保护普鸣凤的做法,若是换了其他女子,恐怕早已负气绝情,把赵不封当成负心薄性之人了。
赵不封不禁将普鸣凤拥入怀中,一时间感慨万千。在这乱世之中,能得遇如此佳人,也算是一种莫大的慰藉。自己绝不能有负于她。
“今生能得遇娘子,真乃我赵某之幸。”赵不封低头抚触着普鸣凤耳边青丝道,“不如,唯汝之名,冠吾之姓。如何?”
此言一出,普鸣凤纵是一代女侠,也立时脸颊绯红,羞颜顿起,更加妩媚动人。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普鸣凤柔声回道,“一切听凭官人作主就是。”
“哈哈哈......”
赵大人准备迎娶普鸣凤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通判府,也暂时驱散了笼照在众人心头上的阴云。
虽然,曲正风等人尸骨未寒,但在这乱世之中,喜丧之事也顾不得许多风俗讲究。况且,众人都知道,赵普二人早已相情两悦,成婚只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罢了。
眼看吉日将近,通判府这边也热闹起来。众人皆忙着帮普掌门张罗着大婚所需之物,鸣鹤门掌门张怀步更是出手大方,拿出十两黄金送与普鸣凤作嫁妆。
按他的说法,我江湖各派也算是普掌门的娘家,岂能失了礼数,丢了面子。
听闻有喜酒喝,亥言也是高兴地成天在通判府各院乱窜,东瞧西看,瞅什么都新鲜。也难怪,他来凡间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参加婚礼却是头一遭,自然好奇心大盛。
柳如烟和韩岳蓉则是忙着帮普鸣凤准备大婚之日的衣服、首饰诸物。
自从经历了这场fēng • bō之后,柳如烟也成了二位女侠的恩人,所以二人也已视她为姐妹。这几日里,三人几乎吃住皆在一处,也说了好些女人间的私房话。
普鸣凤能嫁给赵不封,柳如烟和韩岳蓉都打心眼里为姐姐高兴。
纵为乱世侠女,也需情归有处。
毕竟,女人不可能一直在外闯荡江湖。男人一辈子打打杀杀,那是事业,女人若是也如此,那怕就成事故了。
“一辈子闯荡江湖又如何?凭我手中三尺秋水剑,斩尽天下不平事!”柳如烟倒是颇有些不服。
“妹妹可别嘴上逞强,你和那武大哥之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姐姐我。”普鸣凤抿嘴一笑。
韩岳蓉也跟着道:“奴家虽没普姐姐眼光毒辣,但这点事倒也看得出来。自古英雄配美人,武大哥英雄盖世,正好配上妹妹这绝世容颜。”
不得不说,女人在这方面的观察力和直觉皆是无师自通。短短几日,数回照面,一两个眼神,普鸣凤和韩岳蓉就已经看出了其中端倪。
“哎呀,二位姐姐休要胡说,武大哥他是出家人......”柳如烟犹想争辩。
“他是不是出家人,姐姐我会看不出来?”普鸣凤道,“静觉大师才是出家人。”
“哦,对了,岳蓉妹子,以后可别再叫大师了,要叫武大哥。”普鸣凤故意板起脸对韩岳蓉道,“要不然,柳妹妹才真要恼了。”
“姐姐你......”
闺中密语,嬉笑打闹,自是一番岁月静好。
虽然短暂,却也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