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见笑了。”岳飞连忙迎上前道,“小弟只是习惯早起习练,胡乱打上一套罢了,岂敢在师兄面前班门弄斧。”
“诶,我武松从不虚意奉承。”武松道,“尤其是在这拳脚上,能让我诚心佩服的,这世上没几个。昔日的智深师兄算一个,林教头算一个,还有就是岳兄弟你了。”
武松说得兴起,一时没留意,鲁智深和林冲就这样顺口而出。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了。
岳飞本也是个武痴,一听有让武松佩服的人,自然是要问的。
“敢问师兄,这二位英雄是何许人也?恕小弟孤陋寡闻,之前并未听闻过。”岳飞道。
“哦,智深师兄是五台山的高僧,数年前已圆寂。林教头,当年做过禁军的枪棒教头,说起来,他也拜在过师父的门下,算是你的师兄。只是他长你不少年岁,过世也早,故而你不知其名。”
武松一口气把这段“谎言”说完,也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自从跟了亥言,这扯谎的本事也是见长。
“那当真是件憾事,想来能被师兄夸赞之人,必是有好手段。”岳飞不无遗憾道。
“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以岳兄弟的天资,若是有志于江湖,日后必定成为一代宗师。”武松道。
“师兄过奖了。但值此国难当头之日,江湖虽大,怕是也容不下一方较技的擂台了。”岳飞道,“我岳飞不才,不敢与诸位江湖英雄比高低,却也不甘作亡国之奴。但凭手中一杆长枪,胸中一口豪气,也定要和鞑子血战到底。”
“好兄弟!”武松一掌拍在岳飞肩上,“我这作师兄的没看错你!”
此时,晨光初现,破夜而出的阳光终于有了春天的气息。
武松有些不舍地看着岳飞,他知道,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他一生走南闯北,结交甚广,光梁山兄弟就有一百多个,但真正交心的却只寥寥数人而已。
而自从结识岳飞以来,二人聚少离多,亦不像昔日山寨兄弟那般朝夕相伴,甚至连碗酒也没一起喝过。
然而,每次与岳飞相逢,无论是在相州的校场,还是在冰封的黄河边;无论是伏击金兵,以寡击众,还是对撼铁浮屠,智退追兵。和这个年轻人在一起,总能让武松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就像当年和鲁提辖携手御敌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稀缺,它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却需要心有灵犀的默契。
所谓的肝胆相照,不是酒桌上大呼小叫的“好兄弟”,而是刀光血影中的性命相托。
所谓的志同道合,不是以兄弟之血填满私欲和权欲的深壑,而是拔刀出剑时的问心无愧。
自从别了六和寺之后,这半年有余的经历让武松似乎对人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原来,不喝酒,也能交到好兄弟,比如岳飞;而喝酒,也能认识好女人,比如烟儿。
当然,即使不明不白,不知不问,也能得知己,比如亥言。
武松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若是能将这三人介绍给鲁提辖认识该多好。
岳飞可以陪他切磋拳脚,烟儿可以陪他喝酒,而亥言则可以给他逗闷儿......
岳飞也猜到了武松是来告别的,他甚至还猜到定是大内禁军之事有了重要的线索。但他军务在身,也只能就此送别武松。
武松也丝毫未隐瞒,将众人在起注居中的所得和诸般分析一一相告。
不过,在提到康王赵杦时,武松注意到岳飞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尽管只是稍纵即逝,但却清晰无比。
“岳兄弟,若是有朝一日,你所事之人和你所信之人刀兵相见,你当如何?”武松突然问道。
“但求忠义,莫问前程。”岳飞道。
武松不再说话,也没有拱手而别,而是又拍了一下岳飞的肩膀:“保重。”
收拾好行装之后,武松等五人先向群雄辞行,而后又到州衙辞别了赵不封夫妇,这才出了城门,一路向南而去。
临走之前,柳如烟还特意放出了信鸽,通知留守在莫干山的方硕,让他先遣人去钱塘县打探一番,但她在信中叮嘱,且莫打草惊蛇。
放出信鸽之后,柳如烟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带出来的二百人如今皆已战死,不禁黯然神伤。
虽然此番北上,不仅重遇了武松,也就此情定终身。而且,一路征战,也算是杀敌救民,一遂心愿。然后,面对无数同胞生命的逝去,她也心生悲悯。
想到此,柳如烟特意在相州城下捧了一把黄土包在一个布包之内--将兄弟们撒下过热血的泥土带回江南,以作祭奠。
将泥土放入行囊,柳如烟拔转马头,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千里之外的杭州,不知还是不是那个梦里的烟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