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能冒死袭杀金贼,保住我大宋文化瑰宝,想必亦是忠勇之士,难道就忍心看着大好江山交于康王之手?”陆云中此时一改方才的淡定,语气间已有了一丝风雷之气。
“哦。莫非陆知州也以为康王难当此大任?”柳如烟问道。
“既然话已说开,老夫也就实不相瞒了。”陆云中道,“自金贼南犯至汴京城破,二圣北狩,老夫虽然一直身在扬州,但无一日不心系战局。靖康元年十二月,当老夫听闻康王在相州竖起兵马大元帅的帅旗时,也一度以为汴京有救了,大宋有救了。可是......”
说到此,陆云中返身回到案前,从桌上拿起了一卷舆图,然后将其直接摊在了地上。
“诸位请看,这是老夫据各路线报绘就的战局图,这红笔所画正是康王自拜帅以来的行进线路。”陆云中指着舆图道,“这位兵马大元帅在相州起兵,本可向南直趋黄河,解汴京之围。可他却先一路向北去了大名府,接着又折向东南去了东平府、继而转向济州。三个月时间,他率数万之众围着汴京绕了半圈,却对汴京之围视而不见,直到汴京城破,官家乞降,二圣北狩。”
“如今,他又到了应天府,总算是把围绕着汴京的这半个圈画完了。”陆云中用手指狠狠敲了一下舆图,“这难道就是他的勤王大计?拥此人为君,岂不让金人耻笑我大宋无人了。”
陆云中这番话正好说到了武松心坎上,他不由怒从中来,“这康王不仅是个无胆鼠辈,还包藏私心,只为自己那些龌龊的勾当,就弃百姓与江山于不顾。实在不配为君!”
说着,武松并未多想,直接从怀里挑出了一封信,正是康王赵杦写给金国二王子的乞降书。
“陆知州你没看错,此人实乃我大宋之耻。”武松将信递给了陆云中,“这封信就是康王写给金国王子的。”
陆云中接过信来,拿到灯下,只是粗读了一遍,就已面色凝重,双眉紧锁。
“这当真是康王亲笔?”陆云中问道。
“千真万确。”
“呵呵。”陆云中不禁冷笑了一声,“老夫只知这康王一味避战,是畏敌胆怯,未想到此人之恶,早已将我大宋国威丧尽,太祖太宗若是在天有灵,岂能认此等不孝子孙!”
说到此处,陆云中高举手中信笺,凌然道:“倘若老夫说,康王之才不足以安邦定国,康王之胆识,亦不足为一国之君,康王之德,更不配为天下之主。诸位以为然否?”
武松自然应道:“他本来就不配。”
柳如烟也点了点头,她虽然并不认识康王,但也曾听武松说过和康王的数次遭遇。武松欲杀之而后快的人,她自然不会有好印象。如今,又亲眼看见一位朝廷命官怒斥这位皇子,也足以让她认定了康王实乃奸佞小人。
亥言也总算彻底明白了陆云中的心思,不过,这位知州请他们来用意何在?亥言还没猜透。
“如今康王登基在即,那陆知州有何打算?”亥言问道。
“这正是老夫请诸位前来的原因。”陆云中捻了捻胡须道,“康王若成功登基,我大宋的光复怕是遥遥无期了。”
“可是,以你我之力能阻止他登基吗?”亥言接着问道。
“能或不能,皆事在人为。”
“莫非陆知州已有了打算?”
陆云中点了点头,“不瞒各位,老夫和康王帐下的御营右军都统制苗彦素有交往,苗统制对康王一味避战,苟且偷安亦早有不忿。半月之前,苗统制奉命到扬州来征粮,老夫与苗统制就曾定下盟约,一旦有变,便可起兵兵谏。”
“兵谏?只是兵谏吗?”亥言面露疑色。
“兵谏不成,便另立新主,又有何不可。”陆云中不由地眼露寒光。
“陆知州莫非想杀了康王?”
“他若是能从谏如流,担起驱贼复国的重任,老夫自然拥戴。”陆云中道,“但他若是一如既往,畏战偷安,老夫也不会有妇人之仁。”
“陆知州可曾想过,一旦兵谏,你很可能要背上谋乱的罪名。”亥言道,“倘若失手,怕是晚节不保。”
“哈哈哈。”陆云中突然笑了,笑得很勉强,也笑得很无奈。
“老夫二十一岁即进士及第,入仕为官,得先皇哲宗垂青,也曾入京效命,官拜御史中丞。想那元符年间,我大宋犹可光复青唐之地,还两破西夏,终使西北边靖,鞑虏不敢再犯。”陆云中道,“未曾想先皇昭孝帝英年早逝,大统传至道君,从此朝纲不振,奸臣当道,蔡京之流以绍述新法为名,无恶不作。而官家却好奢侈之风,建艮岳,修宫观,致使民怨四起。老夫曾以御史之职累谏不辍,却反遭贬出京城。只能眼见大好河山丧于金贼铁蹄之下,空有一腔热血,一把枯骨,却无力回天。”
“小师父。”说着陆云中突然双目盯住亥言道,“倘若是你,是做一个空有名节的愚忠之臣,还是索性为苍生社稷博浪一击呢?”
“陆知州,你当真是心意已决?”亥言反问道,“你难道真的不怕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老夫已是钟鸣漏尽之人,又何惧之有。”陆云中,“不然,为何还将此事如实相告诸位。”
“那陆知州请我等来,是想让我等助你擒杀康王吗?”此时,武松已经按耐不住激动之情。
“对。但先擒,可杀,亦可不杀。”陆云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