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太傅大人能。”谢燕芳看着邓弈,说,“但我劝太傅不要这样做,你我两败俱伤,大夏危矣。”
邓弈失笑:“三公子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劝劝自己?”手重重拍在文书上,“你谢燕芳不怕大夏危矣,我邓弈难道就怕吗?”
这声响让室内的气氛陡然紧张。
其实从谢燕芳进来后,室内的官吏都退出去了,此时听到内里传来的声响,躲在廊下窥探的官员们立刻又向后退去——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站远点莫要引火上身。
谢燕芳神情依旧平和,唤声太傅:“我知道太傅不怕,但我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阻止了太傅此时大夏并不会危矣。”
“没错,一队西凉兵突袭后方是不会让大夏危矣。”邓弈冷冷道,“但如果楚岺仓促而亡,云中郡兵马混乱,才是大夏危矣,别人不知道,你我都知道,一旦云中郡陷入混乱,中山王会怎么样。”
他手按着文书,微微倾身。
“谢三公子不允许我任派新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只不过因为这些人不是你的人罢了。”
“那谢三公子以为阻止了我,就能安插你的人手吗?”
“你敢不惧大夏危矣,我邓弈有什么好怕的?”
“我邓弈给谁当太傅都可以,你谢三公子可不能给每个人都当舅舅。”
这话真是粗俗不堪——没办法,小人得志就是这样,谢燕芳伸手按住邓弈的手,也微微倾身:“太傅不信我,我也不信太傅,所以,我们还是要信楚岺。”
信楚岺?邓弈看着谢燕芳。
“相信楚岺死之前一定会安排好,不会引发混乱,不会被西凉贼趁虚而入。”谢燕芳说,神情诚恳,“太傅,大夏危则危我们自身,楚将军与我们一样,大夏危,他女儿身为皇后,只有死路一条,他是不会让她女儿陷入危险的。”
邓弈与他对视一刻,坐直身子:“云中郡将官不能调动,那云中郡以外的将官也不能调动,谢大人,你家私养的那些兵马,也不要踏入云中郡。”
他不能更换将官,谢氏也别想安插兵马。
谢燕芳也坐直身子,不辩驳私养兵马这个罪名,只道:“虽然云中郡外有意外情况,但我相信,楚将军一定会很快就解决这些西凉散兵游寇,不需要其他的兵马相助。”
室内的气氛恢复了温暖如春,谢燕芳披上斗篷施礼告退。
“谢大人。”邓弈又唤住他,问,“你们谢家燕来打算把皇后娘娘拐到哪里去?”
遇袭之后,楚昭不肯回来,如今西凉都有散兵越过云中郡了,楚昭依旧没有回来的消息。
那个据说奉皇帝命令去接皇后的谢燕来,也没有了消息。
“三公子,挟天子可以令诸侯,挟皇后只能令楚苓将军,而且得不偿失,你应该很清楚。”
谢燕芳回头,笑了笑说:“太傅大人多虑了,我们只是想要保证皇后娘娘的安危。”
说罢不再多言缓步而去。
站在殿外,阴冷的风驱散了暖意,也隔断了邓弈的视线,谢燕芳笑了笑,其实邓弈说错了,不是他们谢家燕来拐了皇后娘娘,应该是皇后娘娘拐走了谢家燕来。
谢燕来不管不顾假托皇帝命令离开京城,怎能是为了带她回来。
如果珍惜她,自然也会珍惜她所愿。
密密的雪粒子从天空洒下来,西北迎来了第一场雪,但没有半点瑞雪兆丰年的喜悦,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下雪了。
城墙散落着火把,残火腾起烟雾,身上血迹斑斑的兵士蹲在其间有气无力地啃着干饼,不知道是多久没吃东西了,但拿到干粮,又没有觉得多饿,似乎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当当当几声锣响,伴着“西凉贼又来了!”的喊声,啃干饼的兵士们跳起来,冲向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