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来从军是被人安排的,难道战场上保护他也是那人安排的?
他听父亲说了,当初只是看那个西北来的小官员在门外等的狼狈可怜,就替他说了句话,让门房放进去,仅此而已,并不是救了这姓蔡的一家七八口人性命!
且不说一句话值不值得对方如此相报,那个姓蔡的故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这么多兵士——还是不同的兵士,不管他走到哪里,哪怕出战前临时分到的队伍,都有兵士守护,助他作战。
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般?
卫将军楚岺都做不到!
梁蔷想问问父亲,把这件事告诉他,看看他知道怎么回事不,但——
这也就让父亲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勇武善战,不是自己博得功赏。
这倒也没什么,父亲是自己人,知道了也不丢人。
就怕父亲谨慎,阻止这件事再继续下去,那样的话——
他不敢保证下一次上战场,还能不能如此荣光,或者,直接就死了。
“梁军侯!”
旁边传来喊声,打断了梁蔷的出神,他转头看去,见几个将官对他招手。
“西凉贼的头颅都装车了,校尉大人说了,要你亲自押送到大将军营夸功。”他们大声说。
大将军营夸功啊,梁蔷攥了攥手。
“梁军侯,你快去吧。”旁边的兵士们也催促,“把伤裹一裹,去给大将军营的人马展示咱们的勇武!”
他的勇武要展示给世人看,他不能失去这一切,而且,他也不是不勇武,他也的确上阵杀敌。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梁蔷对他们拱手:“替我送兄弟们,我去将大家以性命换来的胜利展示给世人看。”
兵士们齐声叫好。
在兵士们的呼喝,将官们含笑敬重的视线里,染着血的梁蔷握着自己的长刀大步而行。
夜色笼罩大地,京城的街道灯火璀璨如银河。
不过此时最繁华的街市上没有人员走动,一队队兵马疾驰,将街道清理干净。
披甲带械的兵士缓缓走来,簇拥着其间高头大马的男人。
邓弈穿着红袍裹着黑斗篷,并没有欣赏这特意为他清理出来的街道,薄眸微垂,似乎假寐又似乎凝思。
身边有两个官员陪同,看着这清空的街道很是满意——当年外戚杨氏赵氏煊赫的时候,最多用家奴驱赶民众让路,但并不能清空街道。
只要手握大权,外戚不能做的事,重臣都能做到。
说到外戚——
“大人。”一个官员低声说,“谢氏的气焰还是要打压。”
“没错。”另一个官员点头,“不能再养出杨氏赵氏。”
垂目的邓弈笑了笑:“我倒是巴不得养出杨氏赵氏,先前皇子乱,以及如今幼子皇帝,西凉入侵,追究起来都是外戚祸乱的缘故,如今民众最恨的就是外戚,谢氏一旦有逾矩,哪怕他们百年清名,天下也难容。”
两个官员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没错,正是如此。”
“谢燕芳此人奸猾,行事老道,最擅长博好名,如今他为国舅,很多民众都将国朝重任寄于他身上,声望更大。”
“不过谢氏又不是只有谢燕芳,别的不说,他兄弟谢燕来,颇有杨氏赵氏般飞扬跋扈之态。”
“这个谢燕来还能蛊惑皇帝。”
谢燕来吗?邓弈心想,蛊惑的不是皇帝,是皇后,别人或许不知道也不在意,他很清楚,那女孩儿与他算是结识微时,与那个谢燕来更是。
楚昭对谢燕芳,他可以肯定是不信的,但很确信楚昭对谢燕来另眼相待。
这是为什么?她是想要重新扶持一个国舅?让谢氏内讧——
思索间,爆竹声响起,安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两个官员吓了一跳,邓弈睁开眼。
已经有兵士询声而去,很快又回来。
“大人,是巷子里几个小孩玩爆竹。”他们说。
官员们恼怒:“爆竹也能伤人,怎能这么不严谨——”
邓弈笑了:“我邓弈还不至于民愤怨恨,连个爆竹都禁止,更何况——”他抬手算了下,“要过年了。”
是啊,马上要过年了,官员们愣了下,又摇头讪笑:“这日子过得都忘记了。”
“今年大夏多舛,日子过得混沌。”邓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