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魔奴就是一个小骗子。
先前还一脸殷勤地对她说,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按时按点为她烧菜做饭,结果才坚持了三天,便又跟小猪仔似的睡起了懒觉。原本说好的一日三餐,就这样成为了一日两餐,而且午饭还会视情况晚点。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分明这魔奴亲口说自己学东西很快,往后什么活都可以去做,可这几日下来,除了做饭吃饭、发呆睡觉,着实没再看见这魔奴在别的方面有一丝一毫的学习欲望。
不过,她并不怎么在乎这些就是了。
那魔奴若是清晨起不来,她便如往常那般为自己集一杯朝露,就着些野果来饮,倒也省得那魔奴为她在厨房里来回折腾。反正菜式再丰富,于她而言都没有任何味道,何必如此麻烦?
那魔奴若真除去做饭再不会别的,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她一个人待惯了,本就无需旁人为她做那些原本只需动动手指便可摆平的琐事。
而且话说回来,这几日里,那魔奴在厨房生火烧饭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那瘦瘦小小的身子,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托着一条毛茸茸的暗红色大尾巴在厨房中忙前忙后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别样的生气。
罢了……
不过是一个自幼与人打打杀杀的魔奴,哪能真当丫鬟来使?有些落差,本就是不该有的。
妖啊,就该淡然一点,少在乎一些不重要的事,有利于自身修行。
落昙如此想着,水镜中那魔奴已将刚煮好的两碗面条放于上菜的方盘之上,步伐小心翼翼地将其端出了厨房,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着什么太上老君、佛祖保佑,妖神大人可千万别生气的话语,听上去似是在求神拜佛。
这年头,处于中立的妖族都不信神佛,上万年来一直被天界封锁在阴暗地界的魔族又为何会念叨这些?
怪,着实是怪。
可有些事怪归怪,偏生又让她如何都看不出此魔奴身上半点危险之处。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怪上加怪。
没多会儿,怪怪的魔奴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来到了妖神的寝房门外,抬眼见门窗紧闭,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站在门口,接连做了三次深呼吸,这才敢试探性地喊了一句:“主人,您饿了吗?我为您煮了一碗牛肉面,牛肉是昨儿叫人送来的,汤也很鲜……”
话音未落,房门已凭空大敞。
厌双见状,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将今日的午餐送进了屋中。
妖神的寝房外屋与里屋,两屋间无门遮挡,只有一面水墨花鸟的折叠式屏风。
屏风的后方,一抹窈窕的倩影侧坐在那书案边,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把小团扇,几分慵懒地将其左右摇扇着。
“主人,您尝尝这面合不合胃口,合胃口的话,下次我再给您去做。”厌双说着,将其中一个面碗放于桌面,又端起另一碗属于自己的,冲着屏风那头小声说道,“我回屋去吃,就不打扰主人了,主人吃完了不用收拾的,直接叫我就好。”
她说罢,转身想要开溜,却见房门瞬间闭合。
前几日,她每次来送饭,妖神都会让她快些离开的,这一次怎就将门关上了?
厌双倍感震惊之时,妖神大人恰也站起身来,放下团扇自屏风后走出,那步伐轻盈得跟鬼在飘似的,一看就是危险指数十级以上的恐怖生物。
——糟糕,这好像是第三次贪睡误工……都说事不过三,这次怕是要被“老板”狠狠训话了。
“一起吃吧。”
落昙说着,看了一眼魔奴用药布裹上的那只左手,暗自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理由。
——我的寒毒非同小可,她手上的伤势都没好全,仍坚持着为我做了几日饭菜。虽说她笨手笨脚、莽莽撞撞,可看在如此忠心耿耿的份上,我确实应当赏她与我一同吃上一顿午饭。
落昙这般想着,缓步走至桌边坐下,抬眼之时,瞥见厌双神色紧绷地端着方盘立于旁侧,身体僵硬得有如一块石头——想来应是太过激动导致。
落昙想,或许她该随便说点什么,为这谨小慎微的魔奴舒缓舒缓心中的紧张情绪。
所以,她对厌双进行了简单的嘘寒问暖。
“我问你。”
“主人,您问……”
“你这几日,在此处住得可还习惯?”
“我,我……”
下一秒,受到主人深切关怀的魔奴难以自制地发起抖来,她想起了刚睁眼时那两只无辜的小鸟。
这是威胁,是恐吓,是不动声色地反讽。
这一句问候,摆明了就是在问她——你这几日吃了睡、睡了吃,好吃懒做得可还舒服?
落昙:“你抖什么?”
厌双:“主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魔奴哭丧着脸,双手托着餐盘,扑通一下跪在了妖神大人指尖释出的灵力之上,双膝还未触地,便已被那灵光抬了起来,场面一度似曾相识。
“主人,我错了,你让我跪吧,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那一刻,魔奴的眼里写满了惶恐。
妖神见状,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
落昙:“你错哪儿了?”
厌双:“我哪儿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