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朗:……
真想知道以后有人考古,考出来了个安全帽神像,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过土水泥的事情还是越早敲定越好,而丁七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还是迅速离开,去寻找自家郡守。
彭朗也没闲着,只管在粮仓外面转了转,然后在相隔不远的一处房子旁站定。
而后他就对着守卫说了几句,守卫立刻开门放行。
彭朗便走了进去,而后将自己带来的设备取了出来。
上面是个黑色的镜头,旁边探出来了两块太阳能板。
柴子欣跟着走过来,惊讶道:“这是什么?”
彭朗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调整角度一边道:“监控设备,从学校里带出来的,毕竟咱们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就算庄郡守一直以礼相待,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柴子欣:“所以你们一早就在周围放了监控?”
彭朗:“对,在搜救的时候就一起放下了。”说着,他拿出了手机晃了晃,“计院那边开发的,自带局域网,实时数据传输,虽然目前还不算高清,可是够用了。”
而这种程序显然不是短时间内突击就能做成的,估计是早早弄好,现在才能派上用场。
柴子欣在心里感慨,不愧是未来的程序员们,头发不是白掉的,准备就是充分,嘴里则是道:“那你现在准备拿它做什么?”
彭朗指了指不远处的粮仓:“目前丰禾郡的情况,恐怕没有办法立刻恢复种粮,这个粮仓就很重要,虽然看上去稳固,但现在大雨不停,说不定就哪里漏水或者是冲烂了,得实时保持关注,免得真的出了事情以后来不及反应。”
而就在这时,庄郡守已经小跑着前来。
正巧东西也装好了,彭朗就把它直接架在了窗口,然后便和柴子欣一道离开了屋子,迎着庄郡守走了过去。
而庄郡守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官服,而是常服,手上拿着佛珠,这会儿正一颗一颗的拨弄,转的飞快,而腰间却别着道家的葫芦,身上还隐约散发出了燃香的味道。
显然,郡守大人刚刚又进行了一轮什么都信的许愿活动。
在他后面跟着的却是庄询。
彭朗认出了这就是之前被从瓦砾里挖出来的郡守之子,不由得一愣:“我记得他那时候不是伤了腿吗?怎么还能出来走动?”
柴子欣用手挡着嘴巴,低声回道:“他没什么事儿。”
彭朗却是回忆着那时候的情景,不由得往腿上指了指:“那当时他这里的血……”
柴子欣随口回道:“听丁七说,他是嗑到了胳膊,伤口不大,不小心蹭上的,如果咱们再晚一会儿找到他,可能他的伤口就愈合了。”
……行叭。
而此时的庄询胳膊上还是绑着绷带的,双手高举着油纸伞,一路跟在自家父亲身后,想要给他遮蔽雨水,只是庄郎君走得慢,还差点跌跤,于是就追赶不及。
但是庄郡守如今是有求于仙境,不敢在仙人面前怠慢,加上刚刚丁七说得模糊,于是越发着急,现下便顾不得打伞了,只管大步朝前跑。
等在彭朗面前站定,他这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里带着急切:“不知仙人有何吩咐?”
彭朗对土水泥的事情不能说十分了解,现在也就没有细说,只是道:“现在还下着雨,得做好防水,里面的粮食得好好保全,以后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其实庄郡守在出事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检查粮仓和水源。
不过现在既然仙人提出来了,他便要多加一层保障。
于是庄郡守立刻道:“丁七,等下你便带着人去粮仓前面看管,别管是粮仓,还是旁边的库房,都不要出任何差错。”
丁七愣了一瞬,毕竟这是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的活计,可既然是郡守发话,他便没有推拒的道理,赶忙应下,带着人去安排了。
而庄郡守则是呼出一口气,然后就和彭朗说起了如今丰禾郡内的情况。
如今的情状,比庄郡守之前预想的要好得多。
毕竟是这样几十年未曾遇到过的灾祸,能这么快的完成救援,开始重建,这实在是庄郡守之前没敢想过的。
他对琅云很是感激,却没有宣之于口,只在心里想着一定要给仙人备上厚礼才好,眼睛却是朝着天上瞧了一眼,轻声一叹:“也不知这雨水何时能停。”
彭朗并不会预测天气,自然没有回答。
而柴子欣的眼睛一直在朝着四周围看,琢磨着等下要去继续监测,这会儿便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地震以后容易有大雨,因为地震的时候,冲击波不仅会撼动大地,也会扰动空气,导致空气中的凝结核与水汽碰撞,结合,最终就会变成雨水落下。”
说完之后,柴子欣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给古人科普科学小知识。
她不由得抬起头,果然就看到了丁七的一脸懵逼。
以及庄郡守十分认真地点头。
看上去就像是有所顿悟了似的。
这让彭教官面露不解,想着,莫非是柴同学点亮了教学天赋,科普一次就成功让这人从“什么都信”的迷信日常,变成了走近科学?
而在这时,庄询终于赶了上来。
然后便听到了自家父亲的感慨:“如此看来,这雨水普降自有道理。”
由于庄郎君并不知道刚刚那番解释,于是这会儿便眨眨眼睛,轻声道:“爹,莫非真的是上天见怜我丰禾郡的灾祸,这才哀伤落雨?”
这种说话很符合古人思维,特别有神话色彩,于是琅云的几位都没说什么。
没想到,最先摇头的是庄郡守。
只见他伸出手,在自家儿子的肩上拍了两下,而后认真道:“你也大了,如今过了乡试,得了秀才功名,也算是半只脚踏入官途,自当明辨是非。”
庄询面露不解:“父亲,孩儿不懂。”
就听庄郡守道:“地动之后有雨水本就是寻常,你莫要和那些神神鬼鬼的联系上,着实不智。”
听了这话,彭朗先看了过去,眼中带着惊讶。
因着之前庄郡守恨不得把手上的珠串转出火星子,加上丁七说这人总是见什么拜什么,彭朗便以为庄郡守才是最迷信的那个,却没想到他如今能说出这种话来。
想到刚刚自己给庄郡守科普下雨的事情,彭朗不由得想着,这位郡守大人当怕是真的要走近科学了。
而柴子欣面露微笑,颇感欣慰,轻声道:“只要他们愿意相信我们,那么距离真理就会越来越近。”
结果就在这时,便听庄郡守接着道:“仙人说会下雨,那就肯定会下雨,琅云连雷电都能掌控,那么预测雨水自然也不会失误。”声音顿了顿,庄郡守声音笃定,“总之,仙人所说的都是对的!”
彭朗:……
柴子欣:……
合着这是把迷信的对象转移了?
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得到了庄郡守的信任,但是怎么觉得,中间的过程,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呢???
但无论如何,庄郡守派人将粮仓保护起来,确保他不受雨水侵蚀。
甚至在大雨终于停了之后,也没有让丁七返回,而是让他继续留在粮仓处看守。
这意义便不同了。
像是丁七这样的亲随是无品无阶的,平常的月银都要靠着庄郡守发放,基本上只是雇佣关系,简而言之,便是饭碗随时可能丢。
可现在不一样了,得了新差事之后,就正式在衙门里有了姓名,哪怕还只算小吏,但也成了吃官粮的,自是体面。
于是,丁七也能被尊称一句“丁大人”。
祝贺的有,记恨的也有。
其中就包括了之前独自负责看管粮仓的王三。
原本他也是小吏,按理来说应该和丁七平级,彼此当同僚便是,偏他仗着虚长几岁,想要给丁七些下马威,借此继续在粮仓主事,拿捏本就不大的权势。
可是丁七是武夫出身,性子有些憨直,根本瞧不出对方是挑衅,让王三的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
于是这天,当许多人都去城门口迎新来的仙人时,王三却留下了两个心腹,寻了个隐蔽处低声道:“那丁七是个软硬不吃的货,以后我们再想做些什么事情怕是难了。”
两个心腹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监守自盗,自古有之,总是屡禁不绝。
像是他们这样的小吏,如果只靠着月银,那也就是糊口而已,若想要有所消遣,便要从其他地方想法子。
寻常小吏会多做些事情,就算是跑腿报喜,都能得些赏钱。
但这样未免有些慢,还琐碎。
王三等几人的办法就是行硕鼠之事,时不时的扣下些粮食,私下转卖,在账本上写的却是粮食腐坏,不能再用。
几年下来,倒也算是悄无声息。
但丁七来了,这“买卖”便做不成了。
而有个小吏道:“之前主簿大人说了,想让三哥你去做那个叫……哦对,‘土水泥小组’的组长,这不是升官了么?”
王三却是嗤之以鼻:“什么土水泥,一听就是个不知所谓的鬼东西,你见过郡城里谁家直接把泥巴直接糊墙的吗?摆明了是想要把我拽下去,给丁七让位置,这才弄出来的鬼把戏,我又不傻,才不会上当。”
小吏一听,也觉得也颇有道理。
如今用的都是砂浆,这水泥听着就不像个好物件。
加上王三说得信誓旦旦,小吏便跟着点头。
而另一名小吏轻声道:“若是拉丁七入伙,给他分些银钱呢呢?”
王三想也没想便摇头,嘴角撇了下:“别想了,那是个不懂变通的东西,把银子放在他眼前他都不要,假使将咱们的事情告知,只怕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主簿揭发。”
小吏苦了脸:“那这可怎么办?”
王三则是早有打算:“其实这个仓库里可不单单有粮食。”
说着,他指了个方向。
另两名小吏跟着看了过去。
那是和粮仓紧挨着的一处库房。
因着郡内地动,有水淹了原本的库房,于是庄郡守便下令将些零七八碎的物件都安排在一处,并且着人看管。
地点就选在了粮仓旁边。
虽说里面存放的不是官银金锭这样的紧要物件,但也都是极其珍贵的。
若是能得了一个,只怕一辈子都享用不尽。
于是王三轻声道:“既然要干,那就干票大的,成了便是一辈子富贵。”
小吏有些犹豫:“可这毕竟是……那些物件不同于粮食,在账本上都是有数儿的,若是丢了少了,怕是很快就会被发现。”
王三却是冷笑一声:“这不是有丁七么,若是出了事儿,只管甩给他就是了。”
两个小吏对视一眼,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搏!
搏一搏,破车变马车!
于是,他们三个很快就制定好了计划。
于是王三便做出了惊慌之色,借口粮仓里进了水,将丁七骗了进去。
两个小吏便趁此机会去了库房。
因着他们粮仓的地形十分熟悉,一切就都无比顺利。
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库房里一直藏到了晚上。
等外面没了声音,这才悄无声息的出来翻找。
而库房里面最显眼的就是那几口大箱子。
上面都加了锁,小吏们信了王三的话,想着反正也隐瞒不住,大不了甩锅给别人,这会儿便没想着用钥匙,而是直接拿着东西把锁给劈坏了。
可真的等打开箱子之后,却发觉里面存放着的东西却和他们所想的略有出入。
庄郡守之所以会让人把物件搬来,都是因为这些都是容易腐坏的,便是书籍字画为主,还有不少孤本。
基本上全是庄郡守多年私藏,无比珍贵。
这些在读书人眼里,自然是本本价值连城。
可是不识货甚至不识字的人看来,便是啥也不是。
翻来翻去,都没有找到更多的物件,于是他们只能挑了几幅画装上,又背了些书,心里则是憋屈的很,只盼着这些东西别真的是废品才好。
不过就在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在窗前立着个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