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说话是很有技巧的,不仅仅是她发表言论,还会留空给人们探讨。
整个全场她是话题的掌控者,但非独角戏,因为人们会参与进来与她一并笑谈。
有时候其他娘子也会讲身边的家长里短,李珣倒是意外,因为平日里她们都是严谨的多,原来也会这般生趣。
从头到尾他都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群人生机勃勃,就连老陈的话也多了不少,酒也多喝了两杯。
原本林秋曼还说伺候他用饭,结果?换成李珣替她布菜,有时候她忘了,他还会提醒她别光顾着说。
态度自然亲昵。
在坐的众人心里头默默地想着,这个主母估计是坐稳当了的。
二人这般融洽,吴嬷嬷心里头瞧着欢喜,总觉得府里有
个女郎就是不一样,不像往日那般冷冰冰,多了几分生气。
老陈也轻松愉悦,平日里不敢贪杯,今天晚上高?兴多贪了两杯。
他跟吴嬷嬷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自家郎君总算活得像个正常人了,有七情六欲的那种。
一顿年饭吃了许久,大家热闹笑谈,不分主仆,气氛欢愉。
年饭过?后按照惯例李珣是要打赏给家奴的,均是拳头大的红绸袋,上面印着福字,意味新年添福。
里头装了碎银,玉件,珠子,或其他物什。
一众家奴排队领取。
李珣坐在太师椅上挨个发放,林秋曼也去讨要。
李珣笑着给了她一只,结果?她贪得无厌,转了一圈又混进去讨要,李珣啐了声“滚”,众人失笑出声。
发放完福袋,府里放起了烟花炮仗,一众人站在长廊上瞧。
绚烂烟火点亮了飘雪的夜空,李珣把林秋曼揽入怀,似乎又回到了中秋那天晚上赏灯的情形。
那晚他是欢愉的,是突破禁忌的偷偷欢喜,而今天则是光明正大的感到愉悦。
他贪恋这种愉悦,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日日陪伴。
外头到底太冷,现今离子夜还早,林秋曼对李珣动了心思,诱哄他陪她玩一个小游戏。
李珣今晚高?兴,则事?事?顺从。
于是林秋曼找家奴要来两个骰子和一只碗。
两人在书房里,中间一张小桌案,面对面坐着。
李珣垂眸道:“扔骰子比点子大小?”
林秋曼点头,“不过?咱们不赌钱银,赌点好玩的。”
李珣:“???”
林秋曼暗搓搓道:“谁输了谁就得回答对方一个问题。”顿了顿,“必说真话。”
李珣觉得有趣,“真话?”
林秋曼点头,“真话。”
“百无禁忌?”
“对,百无禁忌。”
“必须回答?”
“必须回答。”
李珣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你在跟我下套子?”
林秋曼笑得像只狐狸,挑衅道:“殿下不敢玩?”
李珣不屑道:“赌就赌。”
林秋曼做了个请的手势,李珣随意扔骰子,是八点。
林秋曼接着扔,运气极好,居然是十二点。
李珣愿赌服输,“你问吧。”
林秋曼干咳两声,犀利
道:“殿下枕下藏刀,因何缘故?”
李珣愣住,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你玩真格的。”
林秋曼:“请回答真话。”
李珣想了想,狡猾道:“我被梦魇缠身。”
林秋曼追问:“什?么梦魇?”
李珣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这是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
林秋曼激动地拍桌案,“殿下委实狡猾,这样玩着不得劲儿,咱们再改改规则,完整地回答问题,完整!”
李珣也想挖她的心思,应承道:“依你。”
二人再扔骰子,这回是李珣赢了,他问的问题更劲爆,“我记得你曾在翠微湖烧过纸祭拜,因何缘故?”又道,“你别跟我说什么祭奠往日的自己,我是不信的。”
林秋曼噎了许久,才?道:“方才殿下还说奴狠,你这是要扒奴的裤衩呢。”
李珣抱着手,道貌岸然道:“刨根问底,是你自个儿定的规则。”
林秋曼撇了撇嘴,如实回答道:“是祭拜已经投湖死去的林二娘。”
“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奴是借尸还魂来的。”林秋曼索性跟他玩大点,“林府的那个林二娘已经被淹死了,奴替代了她。”
李珣若有所思。
见他深思的样子,林秋曼破天荒的有些发虚,“殿下是不是查过奴的底细?”
李珣:“不告诉你。”
林秋曼翻白眼。
接着二人继续扔骰子,这回又是林秋曼输,她还以为他会接着问方才的话题,结果?那厮问:“你是不是贪图我的色才愿哄我的?”
林秋曼默默地捂脸,挣扎了许久才?难堪地点头。
李珣掩嘴笑,“果?然不是个正经东西。”
又比了骰子,林秋曼发问:“殿下枕下藏刀,因何缘故?”
这回李珣倒是坦然,“被梦魇缠身,当年我三哥是被我亲手杀掉的,到底过?了不心里头那一关。此后他时时入梦找我索命,便于枕下藏刀防备。”
林秋曼不说话。
李珣问:“可是解了你的惑?”
“解了。”
“接着来。”
扔了骰子,该李珣发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猫狗来训了?”
听了这个问题,林秋曼一个劲挠桌子,绿着脸点头。
李珣忍了忍,笑盈盈
道:“你有种。”
林秋曼急了,忙道:“游戏结束后不可以惩罚人的!”
李珣还想玩下去,“依你。”
接下来林秋曼发问:“寒食散,因何原因服食?”
李珣也挠了挠桌子,磨蹭了会儿才答道:“被梦魇缠身不得缓解,精神压力大,故服食它缓解情绪,释放压抑。”
林秋曼认真道:“如此看来,你这是有心理疾病。”
李珣:“你便是我的药,能治百病。自从与你往来后,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便淡忘许多,我日日都高兴。”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林秋曼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半信半疑问:“奴当真有这般大的作用?”
“有的,你能给人带来欢愉,我就喜欢你积极向上的样子,仿佛什?么难事到你眼里都不是问题。”顿了顿,“我若像你这般便好了。”
林秋曼沉默。
李珣:“接着来。”
两人又扔了骰子,李珣发问:“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有真心实意把我放到心上,仅仅只是迫于我的权威才?奉承讨我欢心的?”
他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林秋曼觉得她估计是没法活着出王府了,遂试探问:“奴若回答了,还有机会活着出去吗?”
李珣失笑,已经彻底佛系了,“我都说了,你是我的药。”
林秋曼:“好吧,奴确实很不高?兴被殿下胁迫,也不愿在殿下身上费心思,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珣:“我若硬要留住你呢?”
林秋曼:“那便相互磋磨吧。”
李珣被气笑了,林秋曼:“接着来。”
这回她赢了,问道:“殿下说喜欢奴,想要奴进府陪伴,那奴想问一句,殿下可曾想过奴的需求是什么吗?”
这话把李珣问住了。
林秋曼看着他,眼神是灰暗的,“殿下从未想过,也不屑去想,因为殿下给不起。”
李珣不服气,“你想要什?么?”
林秋曼:“奴很贪心,想要的东西可多了,要自由,要尊严,要平等,要从一而终,要相互扶持,而不是伺候。”
李珣不说话。
林秋曼继续道:“这些,殿下都给不起。因为殿下原本就是骄傲自大的人,辛苦爬到如今的地位,皆是为了能掌生杀大权的权力。殿下
所需要的后宅,是一个体贴温柔的知心娘子,在你疲惫的时候能安抚情绪,在你需要发泄-欲望时能奉承迎合。她应具备贤妻良母的特质,遵从夫纲,更应三从四德。”
李珣发出灵魂拷问:“这些难道不是大多数后宅娘子的基本生活吗?”
林秋曼:“自然是的,可是这些娘子都没有自己,她们的眼里只有家宅夫君子女,却从来没有自我。她们没有自我需求,只能不断满足他人,奴却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奴的眼里只有自己,也只爱自己,装不下他人。”
李珣的面色阴晴不定。
林秋曼扎心道:“殿下跟奴其实都是一类人,只爱自己,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对玩物的喜爱罢了。”
李珣还是不服气,“那你所谓的喜欢是什么?”
林秋曼:“殿下若真心喜欢奴,自然是希望看到奴高?兴的,就算放手,只要奴过得痛快,便不会难堪。”
李珣驳斥道:“你做梦,你林二娘这辈子只能是我李珣的人。”
林秋曼嗤鼻,“殿下听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还继续玩吗?”
李珣憋着脾气道:“玩。”
林秋曼:“这可是你自个儿选择的。”
李珣嘴硬道:“玩着刺激,我喜欢!”
林秋曼:“那咱们接着来扎心。”
李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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