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赢了——”作训球的电子音,发出没心没肺的庆祝声。
伽来百禾吃痛捂住左肩,白了一眼欢呼雀跃的作训球,抬手将它调至休眠模式。左肩有鲜血持续渗出,见惯不怪的二副径直走向舱室中一处——因为长期进行这样危险的日常健身活动,而不得不将——床位改装的医疗扫描单元,静静躺进去,一边阅读光学屏幕上新出现的讯息,一边让扫描单元内的关节式机械臂为自己进行基础护理。
机械臂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二副的伤口——如果这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AI,大概已经叹气一万次,抗议主人这样反复作践自己的身体。伽来百禾没有在意机械臂的想法,只是皱眉看着这条不同寻常的信息。
消息来自比第一条信息略晚一点的未来,发件人是他自己——如此算来,未来的伽来百禾是在发出了回溯二十四小时的指令之后,意识到判断有误;进而改变策略,转为第二次发出指令,并随之改变了通知内容。
这意味着,一小时之内必定会发生某个重大现实变革,甚至影响了自己对回溯信息传递的判断。
羲和号首航游|行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始,那个要命的重大事件大概率会发生在首航游|行上。做出这个判断后,羲和号二副心里一沉。
这个电话想来一定十分重要,他想。可为什么要打给给一个人间蒸发之人——根本就没有道理。
谭修·艾萨克·叶,这位在中学时代全靠奖学金接济,以超高的智商和可怕的贫困家境而闻名全校的旧时同窗,在成年后,也继续保持着匪夷所思的坏运气和超低的生活水平。
一年前,穷困潦倒的谭修为节省旅费,选择采取传统的公路旅行形式,穿越联邦大陆前来拜访他,只为取得某个政府部门的供职推荐信。出于某种微妙的自尊心态,谭修并没有及时告诉伽来百禾具体的出发时间,大约是想假装自己尚可负担微不足道的近地运输舰船票,算好时间,优雅体面地出现在对方面前。
在约定见面时间到来前的二十多个小时,伽来百禾收到来自未来的指令:立即驾驶个人飞行器前往谭修住所见面,否则,谭修将在驾车途中出现致残终身的重大车祸。
伽来百禾甚至不惜推掉了一场军部会议来完成这次时空逆转。但当他绕过重重障碍,在曲里拐弯的贫民窟小道中找到谭修的家时,谭修却人间蒸发了。
传说中的车祸亦从未发生——谭修失踪时,他那台破旧不堪的四手老爷车还坚固地停在贫民窟的投币计费停车场里。伽来百禾找到谭修的车时,替他付清了超过五十小时的停车费——这表示谭修失踪前至少有五十个小时没开过车,更不会发生车祸。而这辆破车甚至因为在廉价游戏厅旁停得太久,被伽来百禾发现时,已经惨遭街头涂鸦少年的毒手,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成年男性身体器官不雅标志。
此后的伽来百禾无论以何种方式尝试联络谭修,都一无所获。
谭修的失踪人口档案在两周后被当地警方录入。搜寻工作草草进行了一两个月后,便再无人提起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一定有人改变了谭修遭遇车祸这个事实。
——伽来百禾想到这个可能性,眉头深锁。
医疗单元内的机械手停止了伤口处理,折叠好自己回到待机状态。伽来百禾整理好衣衫,感觉事不宜迟,如一小时后的自己所愿,犹豫地拨通了电话。
原本也是不抱希望的。
伽来百禾听着呼叫过程中无意义的电子音,思绪止不住地走神。如果突然联系上,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好。
——你他妈去了哪里?
——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不是终于放下尊严来找我要推荐信了吗?)
——李准上将是谁?赵梁和树又他妈是谁?
“……喂?”谭修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来,一张苦哈哈的脸出现在通讯视野里。
接通了!!!!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一个哆嗦。
身经百战的塔尔梅朵联邦军官,羲和号首航二副伽来百禾,吓得差点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