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多会讲话。”张宝珍点燃一支烟,招蒲郁近前。
“近点。过来嘛。”
等蒲郁靠拢沙发,张宝珍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看,指尖的烟熏得她眯眼,可她还不敢说什么。
张宝珍松了手,吸烟,吐雾道:“眉眼慢慢长开了,倒是我们张家的女儿,小美人一个。”停顿片刻,在烟雾里睨着她,“你就不想飞上枝头?”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
“你会明白的,等你再大一点,见过诱惑。我们女人,不断受诱惑所扰,很难彻底走到底。”
“……男人呢?”
张宝珍嗤笑,“爱情会摧折女人,却不会毁掉一个男人,那还有什么可以诱惑得了的,没有了。”
蒲郁隐约感到,姨妈的浪漫梦想在那个男人一去不回时化成了泡沫。如果没有生育阿令,可能姨妈也有见大世界的志向。
万事没有如果。
张宝珍开始带蒲郁出席社交场,尤其是姨太太们的私家牌桌。蒲郁白日为这些交际明星做旗袍,夜里陪她们打牌。
等回过神来,青帮老板也小郁长小郁短的了。
六月,日本关东军再一次震惊世界,后世所称的皇姑屯事件十八天后,张作霖逝世的讣告发布,张学良主政东北。
蒲郁听闻,耳鸣嗡地一声。父兄的死与大元帅有着莫大干系,而今大元帅身亡……世事变幻莫测,当真变幻莫测。
夜里,蒲郁照常上牌桌。她赢了点小钱,姨太太们夸她牌技精进了,玩笑说宝珍是不是给她开小灶。
张宝珍道:“是,我小囡嚜,不能总让你们欺负。”
将蒲郁带在身边,愈发觉得这是个值得栽培的可人儿,张宝珍态度渐有改变。
打牌,吃宵夜;一位太太拿出在情人那儿收到的唱片,她们又跳起舞来,少不了饮酒。
凌晨散席,张宝珍派司机送蒲郁回赫德路。
下车后,蒲郁笑开了同司机挥手,“慢回!”
走进漆黑里弄,神情淡了,浑身疲惫。
再寻到光亮,是进入洋楼,走上楼梯。矮跟皮鞋踩出声响,又闷一声。
蓦地停下。
“二哥……。”蒲郁意外极了,一度怀疑是错觉。她还不太会喝酒,也许醉了。
吴祖清看着她,其实不知道该看嫣红的唇,还是迷蒙了的双眸。她很陌生,令他不快。但也不是完全讨厌,他不知道她打扮过会是这番模样。
他往下走,绕过拐角。
“二哥?”蒲郁确信不是幻觉,嗅到烟草味。
“不适合你。”
“什么?”蒲郁仰头,二哥的表情在逆光光晕里看不清。
“我说。”吴祖清抬手,轻轻锢住她的下颌,拇指压上她的唇角,指腹划过去,有些狠劲地擦掉唇膏颜色。
“这还不适合你。”
蒲郁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吃吃地,“二哥,那什么适合我呢?”
也不知有意无意,她笑得上牙轻轻啮他的指尖。他也还不放开手,于是她大胆地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侧,“二哥怎么不讲了,二哥讲的,我都听。”
忽地,吴祖清以贴着她脸颊的那只手,几乎是推着她往扶手上撞。
半身悬在外,蒲郁嗔道:“二哥,我错了……”
吴祖清将她捞起来,鼻尖与鼻尖若即若离,比方才的距离还近,
“清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