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稚自然知晓外祖母的远虑与内外亲疏的道理,她就算与外祖家再亲,若就这般下车见礼,恐怕还未回府,便要在自家府中落了话柄。
她只得跪坐在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极为不舍的搂着老太太不动声色撒娇,闻着老人家满身佛香,平复心绪,对着宣平侯府的方向遥遥一拜。
拜别宣平侯府,沈青稚回到淮阴侯府时,天色已擦黑。
因今日大雪,淮阴侯府前只守着一个被冻得打寒颤的守门小厮。
小厮见着眼前半旧不新的青毡小车,只以为是哪处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便随口告知了偏房里候着的婆子。
沈青稚在外头养了十年,谁还会记得她是位身份尊贵的主子,偏房里的婆子自然不会上心,吊儿郎当的几人,态度散漫开了角门,把沈青稚的马车给放了进去。
等沈青稚的马车直直进了二门,停在她曾住过的小院前时,大房里用膳的主子才得了消息。
大夫人带着人,匆匆赶来。
……
马车里,帘子撩起一角,沈青稚细白的指尖端着一盏子新泡的春茶,她眼眸平静盯着下头一位焰嚣张,守院门小丫鬟。
那眼神平静骇人,小丫鬟看得心惊,正心下惊恐时。
“大夫人来了!”也不知是谁嚷嚷了声。
大夫人梅氏,她看着不远处停着的青毡小车,眼底掠过万般思绪。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沈青稚已经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缓缓行至梅氏的身前。
“女儿,给母亲请安……”沈青稚声线清浅,巴掌大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对着满地积雪也不甚在意,膝头微屈,对着梅氏缓缓拜下,恭敬磕了三个头。
梅氏瞧着眼前十年不曾相见的嫡女,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年纪,纤细高挑,一身寡淡的浅色裙袄包裹着身上每一寸肌肤,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瞧着那过分清冷,依旧带不得任何感情的面容,梅氏心头突然一堵,竟然只知呆呆的望着跪在身前的嫡亲女儿,半晌都不见有任何动作。
后头还是梅氏身后的婆子季妈妈,悄悄的推了她一下,悄声道,“夫人,姑娘还在地上跪着呢。”
“哦,对……”
“起来,你快起来吧……”梅氏手足无措,似乎想伸手,却又心头有愧,只得干巴巴的出声叫沈青稚起来。
等沈青稚被贴身丫鬟扶着起身,她双膝处已经雪水融透,印了两个极深的水印子,冰雪美人又娇又软。
梅氏看着那水印子只觉得心口莫名一阵抽痛,她极力忍耐,本该极亲的母女二人,此时却是看着相对无言。
最终,梅氏身旁的季妈妈笑着出来打圆场。
季妈妈看向不远处如今已是归了表姑娘的院子,又看向那半旧不新的青毡小车,季妈妈心思一转道:“夫人,如今夜深露重,姑娘恐怕连晚膳都不曾用,不如夫人与姑娘一同去院里用了晚膳才是正经的。”
梅氏六神无主,经季妈妈这么一提醒,她赶紧点头道:“季妈妈说的是正理,青稚你便与我一同去院里用膳,正巧了,青莲姐儿也在那陪我,你们年岁相当,也算嫡亲的姐妹,就让莲姐儿陪着你说说话,熟悉熟悉日后侯府生活。”
沈青稚巴掌小脸微微仰起,神情依旧清冷,看着梅氏,突然眉梢微微一拧。
梅氏跟着心头一跳,急急道:“青稚可是不愿?”
沈青稚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女儿只是一时想不起,青莲姐儿是府中哪位姐妹,既然母亲说与我是嫡亲的姐妹,可是母亲后头生下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