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夏恩忍不住长笑出声,“还真是简单粗暴的逻辑……可是我是真的,对当这个洛奥斯特公爵,毫无兴趣。”
他猛地止住笑容,移开手掌,冷冷地看向面前的雌虫,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我第三次重复同样的话了。”
楼道内突然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宛如弥漫的烟云,瞬间就将这里彻底地笼罩起来。
“小少爷。”
许久,跪在地上的雌虫开了口。
“我理解您的疑虑和担忧。您还很年轻,觉得自己肩负不起公爵之位。这很正常。没有虫生来就是卓越的领导者。您需要时间和磨练。没关系,我会一直站在您的身旁,我会尽我所能地帮您。您不用感到害怕。”
“您可以完全地信任我。”
金发少年看着侃侃而谈的雌虫,在密集的头疼中,头一次觉得这张英俊深邃的脸可恶至极。
“信任你吗?”
夏恩任疼痛从额角蔓延至眼眶,嗤笑了一声:
“劳埃德,一旦进入政治的污水之中,没有虫可以独善其身。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和某些虫做什么交易?”
“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巧言令色地编织着谎言,只为让我这废物点心,跳入你布好的大网?从而变成你的小傀儡,□□控着达到你不为虫知的某个目的?”
对于兢兢业业辅佐了两代洛奥斯特大公的帝国上将来说,这段话完全就是□□裸的挑衅。劳埃德攥紧了拳头,手臂青筋爆凸,声音同样冷了下来:
“小少爷,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听到了什么消息,但唯独我的忠诚,我请求您,不要随意地妄言侮辱。”
“——这就是关键,劳埃德。”
夏恩知道自己终于戳到了这只雌虫的痛脚。他勾起薄唇满意地笑了笑,碧蓝色的眼瞳中是不符合年龄的老成犀利:
“你的忠诚?这忠诚是对谁的?是我的雄父弗朗茨·洛奥斯特?是我故去的大哥?还是这子虚乌有的家族?”
“进一步说,就算你能允诺今天的忠诚,可明天的呢?后天?大后天?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说声绝对和永远吗?”
“最近的例子……就是大哥这件事。我当然知道有问题。可你直到今天才告诉我。不挑时间,不挑地点,为什么?!”
夏恩走进一步,伸手遏住了雌虫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不就是因为你发现你自以为握在掌中的小雄子竟然并不打算迎合你的计划,所以慌了吗?你以为你拿出这个劲爆的消息,我就会感激涕零、马上抱住你的大腿,祈求庇护然后任你摆布吗?”
他逼视着面前的雌虫,眼神轻蔑而冷淡:
“劳埃德,你太过傲慢了。”
…………
天台上,艾尔正在巡视护卫部署,眼角余光一瞄,正瞅见小雄虫从出口处走来。
“您结束了吗?”
艾尔很是疑惑。眼前的虫俊颜如冰,周身氛围很是可怖,最重要的,他扫视了一下,没有看到应该跟在对方身后的劳埃德。
“走。”夏恩言简意赅地撇下一个字,直直上了飞艇。艾尔跟着进去,正好听见他对驾驶员下了返航的命令。
系统开始启动,安全行驶的提示音接连响起。艾尔透过玻璃看到了不远处军雌缓缓来迟的身影,他相信小少爷也看到了,可小雄子什么也没说,他窝到座位上,自顾自地揉着额头,直接闭上了双眼。
飞艇开始升空,雌虫停在原地,昂首仰视,没有招手也未示意,气流吹起他的银灰短发,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玻璃窗中越来越小。
艾尔收回视线,看了看气息依旧可怕的夏恩,满腹困惑:
这是吵架了?过去那几十天,雌虫那般高标准严要求地对待小雄子,也没见夏恩摆脸色耍脾气,这不到半个小时,两虫能为什么闹到这般地步?!
一路上,飞行艇内静默无声,气氛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加沉重。坐在驾驶副座的另一名护卫频频向艾尔示意,让他想点办法。这不光是因为担忧,更多是因为小雄子身上的气场。
虫族之中,每只高阶雌虫都有自己的压制场。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十分鲜明地被他虫感知到,且起到压制、威慑和削弱敌方战力的作用。
越是凶悍强大的雌虫,其压制场越是可怕,实力相差过大时,对手甚至会直接丧失行动力,原地瘫软成泥。
与此对应,高阶雄虫散发的气息也会形成同样的力场,因其通常在作战中破除雌虫压制场而被命名为守护场。而此刻,夏恩不自知而切实散出的精神力凝聚成的压迫,实在让虫难受。
“去墓园。”
路程走到一半,即将转向时,一路上纹丝不动的小雄子突然开口。
十几分钟后,改道的飞艇在洛奥斯特家族墓园门口停了下来。金发少年从飞艇内走出,拒绝了护卫跟随的请求。
天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大片大片乌云压在天际线上,将墓园笼在黑压压的阴影里。形单影只的小雄子熟门熟路地在墓园中七扭八拐,来到了不久前才曾拜访过的位置。
尤里和雷姆曼森的墓碑一字排开,紧挨在一起,不远处是弗朗茨的。
能埋骨在这座墓园里的,不是洛奥斯特的直系血脉,就是旁系里做出过重大功绩的军雌。他们的墓碑并无区别,占地面积也很平均,充分显示了洛奥斯特一直崇奉的公平公正。
夏恩一屁股坐在他大哥的墓前,完全放空地坐了一会,才缓缓伸出手,触上了石碑上镶嵌的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