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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埃德神色一敛,目光复杂地回看向夏恩。他没想到，洛奥斯特小少爷一开口，就正中靶心,直击那些尘封旧事中,最关键的一点。
雌虫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在床上躺下、被雄虫精神力催眠时，劳埃德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然而,他并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痛苦折磨,取而代之的,是短时间内又沉又甜的睡眠。
因为自身精神力的强大，这段睡眠只持续了很短时间，雌虫的意识就苏醒了。于此同时，他察觉出自己精神图景中有另一股外来的精神力,正在肆意翻找搜寻着什么。
入侵者如此大喇喇的不加掩饰，而他的精神海也没有任何异常,除去彼此关系的影响,更多的是雄虫精神力的特殊。
直到这时，帝国上将才彻底明白了夏恩之前提过数次的在别的虫脑子里逛逛、翻翻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不是常见的雄虫对表层意识的读取,而是堪比超级计算机,在最深层潜意识中进行精准无误搜索、关联相关事件、甚至重现场景的能力。
只要是青年想要知道的,他都可以知道，甚至包括当事人遗忘的。任何秘密、任何肮脏、一闪而过的念头都无所遁形。
如此可怖的精神力天赋技能，劳埃德少年时曾在卡莱尔大公那感受过一次，至今记忆深刻，哪怕仅是回想都汗毛倒立、冷意阵阵。
劳埃德匆匆赶去那座白塔。但还是晚了。灰发雌虫看到椅子上静坐的夏恩,就知道那件事瞒不住了。他慌乱地扑到青年面前，下意识想扯掉那本书，打断对方对自己记忆的探寻。可理智战胜了本能，他迟疑了。
他问自己，夏恩看到了，那又如何？他就是这样的自私、卑劣、丑恶。没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不是从他脑子里，就是从别人嘴里。与其遮遮掩掩，不如体体面面，给自己留点最后的尊严。
“……怎么了？”夏恩察觉到他的迟疑，冰蓝色的眼瞳轻瞥过来，似乎有几分嘲弄，“刚答应，就要食言吗？”
雌虫摇摇头，握了握身侧的拳头，用以舒缓内心的不安。
“小少爷，你我都知道，只有综合等级到达A级的虫，才有二次进阶的可能。但二次进阶何时发生……每只虫都不一样。”劳埃德缓缓开口，说的东西却是众所周知的基本常识。
“哈。”夏恩忽然笑了一声，他很好奇对方如此迂回的目的，于是十分配合地接道：“没错。不管是雄虫还是雌虫，都只能根据历史FQ数据，推测出大概的进阶发生时间范围。而且这个范围的精准性非常低。”
“更搞笑的是，因为进阶前期和普通的FQ期症状几乎没有区别，很多虫直到进阶真正开始，才意识到自己在经历的不是普通的FQ期……这就是你想说的，劳埃德？”
“小少爷，我不是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但那件事发生时，离弗朗茨预计的进阶时间，差不多还有一年。”
夏恩知道劳埃德没有撒谎。那段记忆里，他共享着雌虫的所知所感。虽然意外发生那会，他困于自己的感情无暇他顾，但现在回想，劳埃德心中确实有过这样自我说服的痕迹。
“你当然希望那只是一次普通FQ。”夏恩淡漠地陈述着当年劳埃德心中的想法，“这样的话，就算塞拉雷姆斯受了伤，也不会因FQ丢了性命。你的任务可以完成。同时，万一的万一，真的碰上进阶，塞拉雷姆斯是A级，也能保证弗朗茨顺利进阶。”
时隔多年的怯懦侥幸，被青年一一指出。劳埃德感到一股苦意从喉咙蔓延进舌腔，仿佛火焰窜燃而起，烧灼煎烤，让他难以忍受。
“结果呢，劳埃德？”夏恩轻问，“你的自大，导致了塞拉雷姆斯的死亡；弗朗茨进阶成功，却从A+跌为A级，彻底与S级无缘。”
“二次进阶只有进阶失败，才会出现这种结果。他明明成功了，却倒退一级……”
金发雄虫用那张和弗朗茨有七分相似的面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帝国上将，像法庭上掌管正义之锤的法官，即将给予罪人最终的宣判：
“——问题出在弗朗茨，对不对？”
“……”劳埃德唇线不自然地抿直，灰绿色眼瞳中闪过一丝刺痛。他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地垂下头颅，将额头贴在青年手背上。
于是夏恩知道自己猜对了。更后面那段记忆里，雌虫的负面情绪太强烈，他很难从劳埃德第一视角中挣脱，去整合那些支离破碎的信息。这个原因，是他综合了各种信息，推倒而出的一个可能。
雌虫贴过来的皮肤上全是汗，整个身子绷得很紧。远没有他表现出来那般淡定自若。察觉出这一点，夏恩不由心中一软。回忆里的劳埃德就是这样，不论心中如何惶恐难安、痛苦悲伤，他都可以隐忍不发，用安然无恙的假面伪装自己、欺骗他人。
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轻轻抚蹭过雌虫的灰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之意。夏恩做着往常帝国上将常做的动作，连带着声音也不觉温和起来。
“他不愿意，对吗？他不愿意由塞拉雷姆斯当他的引导者，所以他虽然勉强成功了，却从A+变成了A……”
“……是。”劳埃德几不可闻地回道。
“既然如此，我不明白，劳埃德。”夏恩叹息，“如果是因为塞拉雷姆斯……那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