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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2310年2月12日1530。一场战前筹备会正在洛奥斯特府邸地下二层的会议室秘密进行。
会议以全息投影的方式进行。出席虫子主要为洛奥斯特家族军团各主力舰队的指挥官和参谋长、高级军官、和相关重要军虫。数据连接点为瑞德哈特、布鲁斯凯、以及布莱斯星云。
帝国和联邦的战争已然打响。战损报告上,洛特宁星系每日阵亡虫数都在增长。在占据了洛特宁第二行星后,联邦舰队又对第一和第三行星发起了进攻,一副誓要将帝国全部驻军队驱逐殆尽态势。
与此同时,僵持了快两个月、一度休战的苏里尔星域,再次闪烁起带来毁灭的光束炮。
苏里尔星域的局部战争从爆发到现在已近三年。因为星域中有不少白矮星、中子星、巨星和虫洞,航行条件十分恶劣,三年来,联邦和帝国舰队输输赢赢、各有胜负,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洛奥斯特军团第一、第二、第三舰队换防回撤的四个月前。
当时,亲身参加了苏里尔星域绝大多数战斗、时任军团副长的劳埃德·克雷夫向军团长尤里·洛奥斯特提出的谏言——
鉴于敌军活动星域难以预测、战局变化太过迅速,指挥官无法及时把握作战进程的细节。指挥官级别越高,这种现场越明显。因而各级指挥官应避免给出具体详实的命令。相反,应逐级下放部分权限,给予各大队、中队甚至小队更多的自由。高层指挥官应做的,仅是给出明确的目标和简洁战略性指令。
这条建议被采纳了。随后,洛奥斯特军团很快取得了战场主动权。而若非那场震惊星际的意外,以当时的态势,苏里尔星域已是帝国囊中之物。
主帅的死亡导致洛奥斯特群龙无首。军团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劳埃德身为军团副长,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各方之间斡旋。调和的最终结果,就是洛奥斯特军团从苏里尔后撤至布莱斯星云。
这不是虫帝和菲利特亲王希望看到的局面,但已是他们能争取的最好局面。若要再次舞出这把利剑,帝国必须给洛奥斯特一个交代。
值得庆幸的是,联邦同样因为内部政局变动,没有趁胜追击。战局诡异的僵持下来,直到联邦偷袭洛特宁。就像静止的钟表忽然转动,近半个月来,在联邦舰队的猛烈进攻下,苏里尔守军哀声连连,多次请求帝国增援。
为解燃眉之急,帝国军部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最高司令官的职务和洛奥斯特军团一大批军官的和晋升。与之匹配的作战方案已通过内阁和特设委员会的决策,不日即将公布。公布之后,劳埃德会立刻奔赴苏里尔星域冲突的最前线、统率指挥参战的军团舰队。
洛奥斯特军团驻守在布鲁斯开的第一、第二、第三舰队,整备部署于布莱斯星云的第四至第八舰队,会和之前的部署沟通、会和之后的作战方针,都需商讨。因而此类筹备会最近开得很是频繁。
“据情报显示,联邦此次增援的军力,将会重新整编为三大舰队。参战士兵和舰艇数量是之前两到三倍……不过他们的武器装备能否同样到位,我持怀疑。”
“2287年吉布林亚战役中,他们不也是声势浩大地调集兵力,然后因为后勤和配给跟不上,被我们截断补给后就一败涂地了嘛。现在他们还要分兵洛特宁,就算他们虫口这些年增长率挺不错,不代表生产能力会有质的飞跃……”
第一舰队副参谋长麦尔肯上校摸着下巴说道。
“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认为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排除敌方从波森星和托□□斯星合围的可能性。布纳夫小行星这边到这边的隘口,我们必须守住,防止他们大范围合围。”
“同样,第四舰队必须利用好莫林德-斯科洛特一线,以及亚里里-B76I一线。它们是第四舰队的天然屏障。利用好了,哪怕敌方从波森星出击,兵力也不会太强……”
第三舰队的司令官马伦中将打断麦尔肯,十分强硬地试图再次谈起之前的议题。
马伦中将的话语引起了部分将领的赞同。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中间位置的银发军雌。今天对方也是默不做声。这种并不常见的情况已持续了三天……
忽然,第二舰队的参谋长丹尼尔少将插嘴问:“上将,特别机动部队昨天上报了一份关于‘遨游者’驾驶数据的报告,不知您过目了吗?”
“我们的小公爵表现实在惊虫。这次的作战计划,机甲战士也是非常重要一环,但目前我并未收到任何相关消息,表明公爵阁下会参与这次……”
“公爵阁下有其他要事需要处理。丹尼尔,这件事稍后我们单独再聊。”劳埃德声冷然回道,鹰眸锋锐、显出几分不悦。
其他军官向嘴快不经脑的丹尼尔投去同情的目光。最近这段时间,军团长愈加的心思莫测、威严冰冷。作战筹备会开得他们心力交瘁,实在恨不得这尊大神赶紧从瑞德哈特出发、进入航行。这样因为跃迁通讯限制,他们还能得片刻喘息。
“滴滴滴”,终端新讯息的提示音打破室内静寂。众虫面面相觑。谁这么胆大包天,会议期间不仅没有关闭星网讯号,甚至连静音状态都没有设置?!
下一刻,他们瞪圆了眼睛。那只坦然自若地抬腕低头,点开页面查看讯息的虫,赫然正是军团行走的金字招牌、军纪标杆、军雌楷模,百万军雌众望所归的军团长。
“…………”继会议迟到、会上发呆、粗暴驳斥议题之后,军团长阁下终于沦落到当众使用终端开小差的地步了吗?
十几道目光齐齐集中在雌虫身上。只见这只如小山一样威压众虫的银发军雌,不知在终端上看到了什么,显然是愣住了。那岩石一样的冷硬五官上居然有片刻的恍惚和空白,随即浮上的是……喜、喜悦?!
离对方最近的霍克副官揉了揉眼。他没有看错。是喜悦。而发信方,他凭借良好的目力,看那头像配色,好像是小少爷?
霍克正想悄悄挪进一点时,帝国上将猛然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话音刚落,随着通讯眼镜的摘除,军团长的信号忽然中断,只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军团下属……
…………
三个小时前,劳埃德在终端上看到那条消息时,以为自己眼花了。而刚刚对方再次在终端发来问询后,雌虫终于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不在家吗?】
洛奥斯特小少爷的简讯只有这几个字,但其中指代的可能,让帝国上将一秒也不愿多等。
他匆匆结束了会议,从地下室急奔回一楼大厅。一楼和花园相连的玻璃门敞开着。室外,粉的黄的蓝的各色花朵簇拥盛开,正是春天的气息。而那站在阳光下、金发闪烁着盈盈光泽的雄虫似乎听到了声响,朝后转过身来——
漫天落英飘摇、满园芬芳馥郁,都不及他波光流转的蓝色双眸。那缓缓回身的雄虫,正是夏恩·洛奥斯特。是他独一无二的小雄虫。
劳埃德心跳加快。他快步冲前,眼看着就要靠近青年时,他又忽地顿住脚步,仿佛做梦般,发出喃喃的轻问:“小少爷?”
“……啊,劳埃德,你在啊。”雄虫看向帝国上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肯去准备下午茶了,刚好外面挺暖和的。我们在这聊聊?”
劳埃德能说什么?这个时候不管雄虫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他跟着青年来到户外长椅旁。椅面上洒落着散落破败的花瓣和叶片,以及明显的灰尘——帝国上将毫无赏花心情,甚至连家务机器虫都懒得开,而屋子残留的两个定点清扫的仆从,只负责打扫室内。
在雄虫皱眉之前,劳埃德小臂一抬,一阵短促强风刮过,将桌椅拂扫得一尘不染。他们坐在一张长椅上。上次书房雄虫刻意保持的距离缩短了,但仍有半臂距离。
劳埃德注意到这一点,失落感涌上心头,提醒着他不要太过期待。
“虫崽的事……前几次我光顾着自己,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静默半晌后,青年率先开口:“对不起,劳埃德。”
如此开场白,延续的是之前的简讯。帝国上将愕然看向小雄虫,心尖几乎都在颤栗。他一直都知道夏恩·洛奥斯特非常特别,但并不知道他竟然可以特别到如此地步——他简直不像一只雄虫。
帝国绝大多数雄虫,都是一样的浅薄自大、骄纵淫奢。这不光是统计学上的结论,也是劳埃德·克雷夫七十多年亲身经历验证过的事实。与此相对,洛奥斯特的雄虫,是绝少可以得到劳埃德认同的幸存者。
但这种认同更多源于他们对于力量相同的追逐,以及对己身永不停歇的鞭笞。在两性关系上,洛奥斯特本家雄子被称道的“专一深情”后,藏匿着的黑暗,没虫比劳埃德更清楚。
感情是雄子们用来控制雌虫的工具;繁殖是铭刻于基因的本能;多偶是无法根除的劣根性。
就连他亲密无间的好友、青梅竹马的那只雄虫,也完全摆脱不了这千年来社会文化、阶层、性别的影响。
无论如何,他都是一只雄虫。而一只雄虫,永远不会对雌虫的遭遇感同身受。
劳埃德七十多年虫生建立起的认知,在看到那条简讯后,开始动摇;在夏恩再次郑重其事地对他道歉后,开始坍塌。
雌虫持续的沉默让盯着自己脚面的青年感到不安。
杰告诉他,为了保留这只虫崽,劳埃德接受了瓦格纳·金的治疗。他独自承担虫蛋的能量所需,在繁忙的日程间歇按时注射各类药物,备受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只是不想让夏恩品味失望的苦楚。
这些未知的细节,夏恩曾不屑一顾;但它们一一展露出来时,夏恩感到不可置信。
犹如那个脆弱哀求的劳埃德。雌虫为这只虫蛋付出的,深深撼动着他的固有认知。
“虫蛋是负担的话……”夏恩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扭身,平视劳埃德的双目,“我收回。那是任性不讲理的气话。你不要当真。……这只虫蛋,你想生下来,还是要摘除,我都尊重并且支持你的决定。”
和简讯毫无二致的语句从雄虫嘴里吐出。劳埃德听不出一丝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