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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L的的职责。”栗色头发的雄虫答得很快,“也是尤里的意愿。”
夏恩熟悉自己大哥的这种语气,充满不容动摇的决心和无可阻挡的坚定。这表示着洛奥斯特公爵主意已定,无论他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哥果然要完。夏恩心情复杂,一想到那近在咫尺的别离,碗里的葡萄粒、西瓜块、香蕉和苹果片顿时就不香了。
“缺少帝国的支持,你们这次行动,装备啊后勤支持啊什么的跟得上吗?”
夏恩张开四肢,朝后倒到垫子上,仰头看天,试图控制自己瞬间低落起来的的情绪。
此时恒星已经降到地平线下,但天空仍残留着几缕橘色的余晖。天色将暗未暗,带着热浪的风呼啦啦擦过耳畔,晃动头顶的茂盛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此起彼伏的蝉鸣划过仲夏的傍晚,勾起夏恩脑海里的相关记忆。
对于幼时的夏恩而言,夏天的夜晚似乎永不结束。他可以在院子里无止境地疯跑,和其他孩子大声打闹。笑声被风送得很远很远。
来到虫族后,弗朗茨和赫德森加深拓展了他珍藏的这份美好。只要他们在家,只要是夏天,只要虫崽们提出,洛奥斯特大公一家就会在大宅后面的林子里户外野营。
夏恩的小帐篷是三个哥哥们为他特制的,里面在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藏着他喜欢的手办模型。
寻宝游戏的主意来自曼森和雷姆。这两只年龄相近的雌虫喜欢互相比较,范围从综合等级、体能数据、课程成绩一路蔓延到谁藏的手办被找出来的更多。
作为两虫里块头更大的那只,雷姆总是饿得很快。他喜欢夜深虫静时爬起来烤肉串给自己加餐,顺便从帐篷里拖出吃货弟弟当助手。
曼森睡眠很浅,基本他们开火不到二十分钟就会拧着眉头,满脸阴沉地找过来。
他明明困得不行,却还是要坚持做他们两的背后灵,努力掀着沉重的眼皮,督促雷姆和夏恩快吃快走、不要扰虫。
天蒙蒙亮时,已完成晨间训练的尤里在夏恩帐篷外放一篮新鲜采摘且洗好的水果。里面一定会有小雄虫最喜欢的紫里透红的葡萄和桃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支援?”尤里并肩躺在夏恩身侧,唤回后者飘远的思绪。
“骗鬼呢。”小公爵嘟囔,“这要是官方行动,会让你自掏腰包?还让你这么自由?”
低沉的笑声在夜色中散开。
“瞒不过你这个机灵鬼。是啊,K和L这次可是孤立无援、九死一生。那么,为了提高你亲爱哥哥的存活率,公爵阁下要不要给些武器装备、特装战舰和靠谱的战力呢?”
“(ˉ▽ ̄~)切。”夏恩大力翻白眼,“我能调动的资源本来就是你的,公爵阁下。”
此话一出,两位公爵阁下瞬间都不吭声了。
这么多天来,兄弟两很有默契地都没再提过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可不提不代表它不存在,也不代表两虫都忘记了。
“……你真的准备就这样消失吗,夏恩?”
交错的虫鸣声中,年长雄虫的声线有些飘远,听着不是很真切。
“大哥,你才是洛奥斯特公爵。”
天幕上,最后一丝晚霞也消失了。雪白的云衬在暗色天幕上,仿佛只要伸手就能碰到。
当眼沉迷于片面的虚幻中时,大脑也会配合身体所愿,给其注入似乎可以成真的期待,一起构筑起瑰丽壮阔的海市蜃楼。
夏恩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的结尾,尤里·洛奥斯特翩然而至。于是万物复始。
“你再不回来,家族就要毁在我手上了。”夏恩自我解嘲。
“我可不像你,守规则、讲道理。那些空有名头的臭虫们不是被我气的吐血,就是被我逼得组了联军,扬言要攻占布鲁斯凯。”
不用虫帝陛下提醒,夏恩其实很清楚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巨大风险。
他那般肆意地将洛奥斯特从里到外搞了个底朝天,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因为他不喜欢步步为营、不愿委曲求全,更是因为他打从心里,并不在乎这个庞大家族的兴亡与衰落。
这种缺乏责任心、自私又自利的公爵,能守护好洛奥斯特的未来吗?
夏恩质疑。
当然,做出这个决定时,若说他没有一丝犹豫,那是假的。
他对劳埃德允出过承诺,也在虫帝麾下宣过誓。御戒紧紧箍着他的指根,皮肤发烫发疼。背诺的耻辱和愧疚啃噬着他的心,在他耳边唾弃道:懦夫。
“大哥,你的回归,会让帝国疯狂。”
洛奥斯特军雌们心心念念的元帅;劳埃德完全信任、交托后背的搭档和后辈;虫帝陛下忠诚可靠的臣子和兄长;国民众崇拜敬仰,指引、带领他们破除迷雾的灯塔。
万人欢呼、喜极而泣的画面在眼前浮现。他忍不住翘起嘴角,下意识地看向尤里,然后落入一片深不可测的幽蓝。
…………
第二天,夏恩是被叽叽渣渣的鸟叫声吵醒的。他坐起身,揉揉眼睛,视野明亮起来。柔软的薄被溜至他的腰间,露出雄虫精瘦纤长的肩臂线条。
昨晚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夏恩看了野餐垫上的两个枕头,显然这都是另一只雄虫后来拿过来的。
同一时间,别墅二楼。刚刚结束淋浴的K胯间缠着浴巾,一边胡乱擦着短发,一边走进餐厅。
一夜噩梦让这只雌虫气势可怖。他耷拉着眼皮,刀叉在盘子里发出刺耳的噪音,仿佛切割的不是食物,而是可憎对象的血肉。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玻璃杯,仰头灌下。喉咙滑动两下后,K猛地抬头:“牛奶?狗屎,谁TM喝了我的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