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上卿府墙头爬出来的时候,崇光正在蹲在墙下等着我。
我提着一盏小灯笼照亮了自己的脸,待他确认后,忽地飞上了墙头把我带了下来。
“公主妙算,此时的卫姬夫人正在陈宫门口点兵,无暇顾及圣安城内的境况,我叫了几个身手高强的禁军旧部正在方华门集结,待寅时一到,我们便出城往终首山去。”他一边说,一边将我扶上了马。
我点了点头,裹紧了身上的黛色斗篷。崇明一跃而上,坐在我身后,驱马一路朝着方华门赶去了。
终首山来往圣安快马加鞭要两个时辰,按照信北君的说法,等**子出城之后再赶去终首山,必定来不及。
因而,我们要赶在**子之前出城,并且不能与**子的队伍追上。
**子不走方华门,现又在陈宫门前点兵,方华门相距丽正门又远况且这方华门为北郭将军所看守,可靠的亲信众多,深更半夜,只要不弄的声势浩大,自然不会让**子察觉,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崇光挑选的亲信共有一百一十人,待我与崇光抵达方华门的时候,正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前的空地上。
我侧身下马,手持两支红色信号旗,大步地穿梭在整齐的队伍中,一路走到云梯高台上。
夜,静。
我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引来了城中令或是**子,那便功亏一篑。
我隐约地记着曾在终首山时,骨碌曾教我打过的旗语。
我双手持旗,高举过头顶,从前到后,从后到前,相转三次。而后方华门被北郭下令打开,禁军奔涌而出。
由于我不会驭马,便如方才一样,崇光将军带着我共乘,一路快速地往终首山赶去。
行过一刻,天渐渐地转亮,抬头望着玄色的夜变成灰蒙蒙的时候,我吩咐崇光安排探兵留于此处,秘密监视**子的队伍。
崇光领命,便从队伍里面叫出一个叫小五的少年,命他留在此处,伺探卫姬夫人的兵卫,若要卫姬夫人先我们之前赶回了圣安,立刻快马加鞭,赶去终首山禀报。
崇光将探兵小五留了一匹好马,再三嘱咐了小五要注意自身的隐藏,以免暴露自己。
小五领命,遂而牵起了马,消失在一片灰蒙之中。
抵达终首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
我带着崇明与禁军,行至终首山的山路上。
时隔三年,我再次回到了终首山,纵有感慨万分,却依旧还是我所熟悉的山路,石板,一花一木,一草一露。
我望着山上在夏末初秋的凉风里,开败了的菖蒲,却再也看不到曾在花丛里面嬉戏打闹的姑娘,那些曾经在这山上陪我一起成长的人,如今全部四散天涯,不知芳踪了。
行至半路,我让崇明派遣三两禁军作为探兵,按照我所诉的线路先行一步往山腰的重华寺去,探得重华寺的驻守兵卫的虚实。
我认为**子会为了救福金公主而带走驻守在重华寺的亲兵,可又怕她会因救福金公主而加重看守重华寺的兵力。
毕竟,拿捏的住父亲,才是陈国夺权最重要的事。
我不能让这么多人无端为我丧命,他们同我都一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
原地待命的时候,我命崇明安排巡逻兵,在四周巡视,其他人原地休息。
辰时三刻,探路的禁军返回,他们禀报崇明将军,说重华寺的门口大约有三十多个**子的亲兵,就是不知是卫兵还是陈兵,若是从正门强攻到寺院里面,不过一刻而已。
可是问题来了,探路的禁军只看到了重华寺的门口站着将近三十个兵卫,却不知寺院里面到底安插了多少。
如若强攻进去,就怕打草惊蛇,惊动了里面的兵卫,届时他们带着父亲转移,或是直接杀掉父亲,就功亏一篑了。
“若守门兵卫就有三十,这安排在寺院里面的兵卫,也绝不会少,看来我们要想一个不打草惊蛇的办法才行。”崇光叹着气,神色凝重地看着我。
我闭着眼睛细细地回想着,忽地我灵机一动,想起曾经我与骨碌在偷跑出重华寺去春红馆画春殿,逛山下的集市时,所挖的那条暗道。
我连忙对崇明说道:“我知道一条通往重华寺的暗道,崇明,你给我几个身手矫健的禁军,我们一路从暗道进入重华寺我,待找到父亲,确保父亲安然无恙后,再发彩烟为号,你们见烟再攻入重华寺内。”
“如此里应外合倒是个好方法,不过此事应当由崇明先行,公主留在此处,不可以身犯险。”他说完话立即转身,点了十八个禁军出列。
“不可,首先那处暗道你并不知在哪,更没有我熟悉那暗道之中的迂回,其次这寺院内安插了多少个**子的亲兵,你我更不知,重华寺里面的地形与庙堂或是禅房你亦是没有我熟悉,若是你去了,在寺院里面先与**子的亲兵短兵相见,未免得不偿失。”我一步上前,站在他的面前认真地说道。
“国君于我恩重如山,我必当拼了命去相救,若公主以身涉险,将来我有什么颜面再对国君。”他将长柄棍刀背于身后,目光里面尽露决绝。
“崇光,我是公主,你要听我命令行事。”我大声叱喝,引得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禁军统统站立。
我转身望向四周,目光如炬“你是觉着手上有兵,便可以随意违背我的命令是吗?”
“臣不敢。”崇光连忙俯身跪地。
“我不如那些常年呆在宫墙之中的公主一般娇弱,若要我呆在原地,我便一早答应百里肆,留身于上卿府便可,何必要偷偷地迷晕了百里肆,再自己偷跑出来,我来终首山,来重华寺的目的就是要亲眼看着父亲安然无恙,而你却让我止步这里,你是要气死我吗?”我大声地怒吼,使方才站立起来的禁军全如崇光一般,跪在了地上。
崇光没有再说话,他立直身子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少时,他抬起头,满眼通红地道:“公主莫气,崇光只是担心公主安危。”
我没有理他,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并解下头上的发带,将宽阔的袖口扎紧。
我拉起曳地长裙,分别扯成四片,包裹在腿间,并且掖进了长靴之中。
“方才崇明点到的人,跟在我身后。”我转身向跪在地上的禁军大声道。
禁军之中,站起来十八人,他们义无反顾地走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