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陈国的冬日雪虐风饕,冷宫那样的地方又不蔽风雨,卫姬夫人虽然有错,但也毕竟是卫国公主,囚禁到老或是鸩酒而死都没问题,偏偏不能活活地被冻死,否则世人皆会说父亲的不是,娘亲这般考虑的周到,倒是成全了父亲的名声。”我拉着娘亲走回到景寿宫的内廷里面去。
“只是日后,这伤口还要时时注意,太医励嘱咐的那些事情,娘亲可都要细心着点。”
娘亲惊叹于我的转变,一直待走到了景寿宫的暖阁里,才回了神。
“绥绥当真不怪娘亲了?”她落座于榻上,面目仍有焦虑。
我跪坐在她身边,俯着身子趴在她的腿上:“不怪不怪,只要娘亲好好的,无论娘亲做什么,绥绥都不怪。”
我抱着她的腰,侧躺在她的腿上,声音软软地朝她撒娇。
耳边传来冰凉的触感,还带着丝丝香气。我知道那是娘亲的手,她现在只有胸口还是温热,其他的地方皆是冰冷。
我忽而想到那黑瓷瓶里面所剩无几的药,抱着她纤腰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绥绥如今都是双十的年华了,怎地还和小孩子一样与我撒着娇?”她的声音终于不再带着疑虑,转而成了慈爱。
“我怕再不与娘亲撒娇,娘亲就不要我了。”我闭着眼睛,娇气地哼哼了起来。
娘亲冰凉的手拢着我鬓角的青丝宠溺地道:“我不要这天下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不要你这个小狐狸,你是不是又从哪里听来了什么?”
我仰起头,撅着嘴道,眼神迷离地道:“我觉着我的存在是不是碍了谁的眼,平生才算是活的稳当些,又要随便地塞给一个我并不了解的人,说什么去相伴一生,若要嫌我做的不好,我改就是了,可千万别让我再经历一次,那险些要了我的命相伴一生,我倒还不如孤独终老。”
想来我的第一次出嫁,不光是我自己的噩梦,亦是娘亲的噩梦,我感觉到娘亲的眼神一顿,连神情也变得沮丧起来。
我见此连忙乘胜追击,又抱着娘亲的腰身,带着哭腔道:“况且,我不要离开娘亲,明明娘亲的日子所剩无几了,为何不与我好好相守每个日夜,却要让我出嫁?”
“娘亲只是不想再拖累了你。”她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地道。
“况且,娘亲以为那百里肆少年英才,自是与你相配,我见你与他也有情谊,便与你父亲谈了此事。”娘亲此话让我明白了,为何在朝立议事上,偏偏是昶伯提及了我的婚事。
想必,这也是父亲所授意的吧,这样一来,便能见我与百里肆与妫燎三人的对待此事分别是何态度了。
父亲在做犹豫不决之时,便能从中知道每个人的心中所想,若是愿意,必定是暗不做声,若是不愿,就会去勤政殿面见父亲。
这样一来,倒也是避免了直接赐婚的尴尬。
“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人,我就要陪着娘亲。”在我知道一切的事情皆因娘亲而起的时候,我心里倒是轻松不少。
毕竟说服娘亲,比说服父亲要简单的多。
“好,好,好,你不想,那便不勉强你,都依你。”她冰凉的手触碰着我的侧脸。
我抬起头,眉眼含笑,可心里却犹如陈国今年这冬天一样,风刀霜剑,直割心间。
我希望瓶中的药能多一些,再多一些,娘亲的命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我与娘亲随后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带着芊芊回到长信宫去了。
命芊芊派人叫来了老茶,与他说,明日就将小忠调来长信宫伺候,寻两个可靠的宫娥去景寿宫替换小忠的位置。
老茶面色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嘴,淡淡地俯身回了一声诺便离开了长信宫。
在老茶离开没过多久之后,我起身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短剑,转身就走了出去。
芊芊似是见我神情不对,连忙拦住了我,她面色紧张,想是以为我要去杀小忠。
“杀个宫奴,还用不着我亲自动手。”我拂袖甩开了她的阻拦。
“公主,莫要冲动,她是卫姬夫人,是卫国的公主,是国君的妻子,若你杀了她,国君颜面何存于九州大地。”芊芊一路小跑,疾步地追上了在宫道之中气势汹汹的我。
“更何况,她名义是公主的嫡母,公主这是要弑母吗,若是将来公主继承了陈国的女君,九州上那些文人学士,又会怎样批判公主这一举措。”她拉扯着我的衣袂,妄想着我能回心转意。
我转身用短剑斩了衣袂,而后跳上一旁的矮墙,快速行走于平稳的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