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昏过去有多久了?”我的喉咙依旧干渴,声音沙哑地道。
“自信北君将你带回到宫中,已有足足六日了。”素素闻声我喉咙嘶哑,便放开我的手,起身往桌案前去了。
我注意到,现在是白日,寝宫之中的日光十分充足耀眼,可素素的眼上并没有覆盖着玄色的尺素。
她这一路走的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桌案旁,却变得什么都瞧不见了一样,用手摸索着拿起茶壶为我倒了满满一碗水。
她再次走回到我身边时,也是行的缓慢,一边护着手中的杯子,一边探索着前方的路。
我抬起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碗一饮而尽,可算是暂时解了喉咙的干渴。
我将空了的水碗拿在手中,垂着眸子思虑了片刻,而后又举起水碗在素素的面前晃了晃。
素素的双眼不经波澜,可嘴角却淡淡有笑意。
“公主可是好奇奴的这双眼?”她缓缓开口道。
闻此我将水碗从她面前收了回来,将身子窝在软枕之中没有说话。
我是十分好奇她的双眼,尤其是听仲忧阿弟说的那一番话来。我怀疑过素素是楚国的奸细,可内心不知怎地,却在拒绝着这件事。
“其实奴对公主说了谎,奴的双眼并不是自小就跟着奴的病。”她垂下双眸,空洞的眼神之中,有着晶晶莹莹的光亮。
“奴本籍为星谷关长岭郡人,因家中兄弟众多而被父亲卖给贵家做家奴,贵家中的老翁去世,便要我做人殉,随我一同做人殉的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女,贵家中人怕我们跑,于是将我们关了起来,并用黑烟将我等的眼睛熏瞎了。”我听着素素平静地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仿佛那些她所受的苦难已经是前尘往事,惊不起她那本是伤痕累累的心。
“可我们依旧不想死,仍旧想着要逃出去,最后三十多个少年人,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在黑暗中看不清前路,甚至被荆棘刺伤了双眼都不知。”她垂着头,不停地摩挲着受伤留下的旧痕,我想那应当是她奔跑的那夜,所留下的伤痕吧。
“后来我被一个琴师所救,跟着他走南向北,眼睛也时好时坏,有时白日之中能瞧见东西,可却被日光刺痛着十分难受,有时便在白日之中,什么都瞧不见,师父见我白日之中眯着双眼十分难看,便做了一张玄色尺素,覆盖在我眼睛上。”她浅笑安然,像是陷入了某刻美好的回忆之中。
“再后来师父死了,却无钱入殓,为了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我顶替了一个犯了重罪的贵家女,入了飘香院,得来的钱将师父厚葬在长岭的佘山之上。”
“其实素素是那贵家女的小字,而奴本来的名,其实为婳。”
她知我对她有怀疑之心,因而将家中所在地,其父母名与当时险些被人殉的那家贵家的姓名都与我交代的十分清楚。
还有佘山她亲手葬下其师父的棺木。
至于是代替哪家贵家女,她却不愿与我说。
她说,既然已经得人的好,便有替其守着一生的秘密。
听了她年少时的遭遇,我心生怜惜,并没有再逼迫她,而是将她所告诉我的那些全部记在了脑子里,在身体康健之时,告诉了仲忧,他因摊丁法走遍了陈国,自然对每个郡县的事情都十分熟悉。
我命他着手调查,素素说的那些事情是否真实,并且要他按照这些蛛丝马迹,找出当时是哪家的贵家nǚ • fàn了重错,买通别人来替她去受刑。
与素素聊了不久,芊芊端着肉糜粥再次返回到寝宫之内,与肉糜粥一起的,还有我最喜欢的香棠胭脂雪。
不过芊芊说,我的身子还未康复,这种凉性的东西,太医吩咐要少食。
三碗肉糜粥下了肚,这才觉着身上是有了力气,擦着额上的细汗开口问道芊芊,我昏睡过去这几日,陈宫内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芊芊递给我装有清水的瓷碗来净口,只见她一脸忧心地道:“公主这才死里逃生,就莫要忧心这些事情了,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最重要。”
我将净口的清水喝进了肚子里,翻着白眼看她。
她稍怔的片刻,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上的巾帕为我擦着嘴角的食物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