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先生见他未再出言异议,婉转地道:“若她受半点损伤,公子必会诘责愚,愚,方才出于情急之下,才放出暗器,白都尉莫要问罪。”
白汍毓受宠若惊,忙道:“络先生是个知轻重之人,况且这些小伤与我来说,不碍事。”
络先生不动声色,与白汍毓抱拳致礼后,向我走来。
他欲抬起手拉我起身,却被迎面飞来的三支银针逼退。
他迅速地出脚提起我方才所掷出,锤击孋中郎的木勺。木勺朝着三支银针迎去,两物于空中猛地相撞,‘哄’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低头望去,只见木勺碎裂成三段,那三支银针斜刺入地面,竟然没受到半点损坏。
素素飞身下落,只是与方才不同的是,她用狰狞的鬼姑神面具将脸面遮住了。
她朝着地上的三支银针掷出一块缁色圆石,圆石后有一细链与她的手腕相连。那圆石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将刺入地面的三支银针紧紧粘住了。
随着素素的细链,那圆石飞回时,连同三支银针也回到了她的手里。
“是绣衣阁的师尊婳。”白汍毓是白素的下属,他能识得素素倒是也不足为奇。
“她,是我的。”素素惜字如金,却已然说明来意。
络先生沉下脸,他回身抄起白汍毓的长枪,朝素素投掷而去。并且趁着素素避开长枪之余,俯身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相较被素素抓去见楚王,我还是更愿意跟着络先生去见芈苏。
我没有挣扎,任凭络先生将我扛在肩上,平地而起,翻过神殿的高墙,一路狂奔起来。
不得不说,络先生身形看起来身形健硕,疾走之时也是四平八稳,我趴在他的肩膀上竟然不觉着颠簸。
低头见他脖颈之间有汗水渗出,开口问道:“是不是跑累了,要不要先歇一下,我瞧着没有人追过来。”
络先生面色不改地道:“不必,出了城便有车马等候。”
狂奔至城南的野花田外,果真有一辆马车在静候。
络先生将我塞到车内,随后执起缰绳,御马而走。
我扶着车马围栏坐起身,缓缓地朝着络先生身旁挪去:“他们不是头午才出发吗,我们有必要这般着急吗?”
“后面还跟着个要把你抢走的鬼姑神,早些将你送去公子身边,愚,便能早些交差。”络先生所说的鬼姑神便是素素了。
我回首隔着车马的幔帐望去,却不见素素跟来的踪迹。
待到余晖染云端之时,车马忽然受到巨大的颠簸。
我身子受力前倾,险些滚落下车马去。幸而络先生眼疾手快地将我拽住,稳稳地按回于车马上。
他勒紧缰绳,使马车停下。
我这才注意到,车马的幔帐之上站着一个人。
是素素,她依旧带着鬼姑神的面具,于光芒逐渐暗下之后,再瞧着过去,略有骇人之感。
车马之间的轴承断裂,不能再度前行。络先生见此,卸下马匹,携着我上马而走。
素素紧跟其后,她仿若当真成为了暗夜之中的鬼母,阴魂不散。
良晌,她朝着络先生掷出银针。
络先生为了护着我,只能抬手接下。银针没入他的手臂之时,他猛然自马上跌落而下。
我见此回手去拉他,却被他一同带下马去。
他将我牢牢护在怀中,替我挡下了坠落时的所有疼痛。
“你方才拉我做什么,怎不骑着马跑走?”落地后的络先生勃然大怒。
我见多了平时他的面无表情,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我一跳。
“我这不是想着,能拉你一把么,坠马可是很痛的,谁知你这般重,我拉都拉不住。”我全然当做他是摔疼了,才朝我发起了脾气。
毕竟,想要救他是真的,但见他这不识好歹的态度,我心里很不爽,可我又打不过他,便只能这般认定。
络先生懵怔住,随后他环住我的腰身,携我于地上站起了身。
“我会想办法拖住那鬼姑神,自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想去哪里都没有人再能困着你了。”他在我耳边细语道。
我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他忽而低下了头,用温热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
他的气息使我感到莫名的熟悉,可我现下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曾经给予我过这般的心安。
我若趁此机会逃走,既不会连累芈炎,也不会连累芈苏,顶多算是络先生和素素为了邀功的不查之举。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内心终于不再游移不定,淡淡地在他耳边道了一声‘多谢’,转身撒丫子地跑了起来。
天空中的余晖还未散去,云端璀璨金黄的火焰欲燃烧殆尽,我朝着那光亮奔跑,想要做一只破光而出的飞鸟。
投身于一片密林之中,也顾不得锋利的枝桠划破我的裙角,我只想逃出这黑暗,去有光亮的地方。
不知疲惫地跑了许久,脚下忽地一轻。
我被一条绳索,吊住了脚踝,倒着身被凭空提了起来。
我猜想,定是这林中猎户所设的捕兽陷阱,被我误撞着踩到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仰起头观察着吊脚的绳索。绳索细小,见所连接的树干也并不粗壮,想来这陷阱是捉捕林中野雉或山豕的。
我轻轻地晃动着身子,见拴着绳索的树枝也随之晃动起来。
趁此,我更加奋起晃动。
为了不使自己因此而晕眩,我晃荡一会儿,便歇息一会儿。
不过多时,那枝桠传来一声响,我仰头望去,见树干已呈断裂之相。
我喘了一口气,准备再次荡起之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
我转头望去,隐约见林中走来一人。
心中大喜,才要张口呼救,却觉走近之人,莫名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