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婶子一脸讪讪,不再说话,本想留下来看看什么结果的,在何霜降眼神压迫下,灰溜溜全都走了。
直到这时贺家二哥才带着产婆过来了,这产婆眼生,应当不是这边的人,此时也没功夫解释,赶紧把人让进院子。
之前那个说何家酸话的婆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又跟周围婶子继续说
“瞧见没有,何家那小丫头片子,可厉害着呢,旁人说她一句都不能说,别人家生孩子,她也跟着进去凑热闹,姑娘家家的不晓得丑”
何霜降心里憋屈至极,当着众人,也不好撕下这死女人的面皮,一句话也没说,进屋去了,眼下师父生产,她没闲工夫跟她们在外面瞎掰扯。
贺婶子手上全是血,见产婆终于来了,也顾不上许多,把人往里面引。这产婆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太好,当即嘱咐贺家二哥
“快!有没有参片,多切几片,叫你媳妇含在嘴里!再多点烧热水”
“前儿大郎带回来的野山参,在娘那箱笼里,你赶紧去找出来,全切了!”贺婶子看贺二郎站在原地,急得憋的一脑门汗,忍不住上前踹了两脚“还愣着看什么!快去!”
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里面动静也越来越小,贺二郎手里拿着参片,站在门口,也不说话,何霜降在一边瞧着都着急,无奈对着里面喊了一声
“娘!贺二哥哥参片切好了,是现在送进去吗?!”
开门的是产婆,一脸严肃,也似乎见多了这种场面,冷声问贺二郎“你娘子身子瘦弱,偏这孩子月份不足,头却大的很,现下情况危急,若真有个什么也不好说,万一……你娘子说保孩子,你娘叫我出来问你,是保大保小?”
显然贺婶子自己做不了主,产婆才会出来问贺二郎。
贺二嫂嫂看过大夫,她这身子难有孕,即使有了,生下来怕也困难,怀这一胎已是拼了命,生产更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且这一胎没了,以后有孕怕是更难。
贺二郎身子已经软了,两只耳朵嗡嗡响,整个人直往底下滑,产婆从他手里把参片接过来,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你快想清楚,保大保小,再晚些只怕都由不得你了。”
何霜降在一边,只觉得心里搅着一股劲儿,一口气怎么也松不下来,从前只听说妇人生产难。
她娘生石头的时候,她年纪还小,被送到隔壁秀才娘子家待着,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这会儿直直面对师父生产,眼见鲜活的人躺在里面,气息渐弱,生死未知。
那边贺二郎揪着头发,几乎是跪了下来,脸上是泪水还是鼻涕已然分不清了,声音残破不全
“您千万……可得……可得保住我娘子的性命,我给您磕头了……”
那产婆挣开贺二郎抓着她的袖子,打开门重新进去了,贺二郎想跟着进去,却被重重拦在门外。
何霜降只感觉头重脚轻,手里握不住东西,坐到贺二郎旁边的石阶上,两人一起默默淌眼泪。
她第一次恨自个儿耳朵好,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娘,您千万告诉稳婆,叫她保孩子”
“我若出事……也给……给仲礼留个念想……”
越往后声音越小,产婆进到里面,给含了一片参,又叫贺二嫂嫂别说话,攒着气力。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天擦黑,里面才传来一声细若蚊吟的哭声,这声音小的近乎听不见,但所有人都围过来了,贺云香还有些不确定
“我没听错吧,是孩子……我嫂嫂她不会有事吧?”
原本坐在石阶上的贺二郎突然站起来,眼里都是血丝,焦急的趴着门缝往里看。
何霜降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明显听到里面贺婶子跟产婆说话的声音了,贺二嫂嫂应当是没事的。
那产婆一打开门,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贺二郎来不及大声打声招呼就绕开人进去了。
贺云香跟何霜降也想进去看看,却被产婆拦在外头
“放心吧,你家嫂嫂没事,小姑娘家家别进去,等你娘弄干净了你们再进去看孩子”
两人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不过贺婶子同张氏没一会就出来了,贺婶子先开口
“今个儿可多亏得你,否则……”
张氏摆手“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家帮我的也不少哩”
贺婶子也有些累了,让张氏先回去,她还得炖只鸡,给二儿媳补身子“对了,云香今个儿怕是吓着了,家里也还没收拾干净,且先让她去你家歇一夜,等明儿我收拾好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