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脸上有些落寞,有些自嘲。
“正是如此,我才去天风为质八年,分明我天武强盛一头,却要派太子去弱国为质,父皇向道之心,当真无可比拟的坚韧!”
看着他微微一握,又赶紧松开的手,心里叹了一口气,帝王之家,想来也不全是为了天下百姓。
“太子此番,是想要长盛如何?”
李承泽站起身,对着长盛深深一拜。
“他日若父皇皇叔相斗,必是两败俱伤,天武可少一位亲王,换一个皇帝,甚至换一个皇姓,亦可!然内斗一起,百姓必然受苦,边军将士必当损失惨重,天武,不能生乱!”
此话极重,绕是长盛是修道者,李长泽这样为天下苍生计,不惜换个新天的想法,也让他震撼不已,太子,并不能修行,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可这些年,天武在陛下的治理下,国力渐盛,也无太大过错啊!”
长盛站起来看着远处,凡人军队的厮杀,以两国规模来讲,当真可以做到一场战争下来,伏尸百万。那等惨烈,也只是在书上看过,在脑海里想想。
更何况,自己亲近的人几乎都在京城、军中,他们一心报国,若生内乱,且不是白费了爱国之士的满腔热血?
李承泽并未起身。
“这些年天武声威向上,全靠帝师维持,其实父皇,早已不理朝政多年了。碍于承泽凡俗之身,一些内情,难以了解,然帝师之心如我,此中内情,长盛若是去了京城,自会有所了解,承泽此请,绝无私心,若他日功成,承泽布衣田园,自得其乐可矣!”
“好吧,我答应你了。”
“其实承泽这些天,着急这找你,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太子语气诚恳谦卑,长盛反而极不适应这样长幼颠倒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既然说答应你,你就好好说就是,不要如此。”
太子甩甩衣袖,直接躺上了坐席,竟是直接就放浪形骸了。
“这些年如履薄冰,可把我累坏了,既然长盛如此,我也不矫情。吴家有一只暗卫,人数不详,但绝不在少数,少则几千,多则数万,全是吴家直系子弟统帅,他们视生死如无物,勇猛善战,唯有卫军可比,若有这支力量,事变之日,当有更大胜算。观里长辈不便出手,想请你帮我个忙,请他们出手一次,事成之后,云岭归他们自立。”
地上的人吊儿郎当,又松衣襟,又蹬靴子,哪儿还有半点太子之仪?
意思是横斗观站在太子这边?可若换了新天,这几百人修行,恐怕就不是那么滋润了吧?
“你别这么看我,虽然是为质,可我天武强盛,那天风哪敢真的为难我?整日里摸鸡偷狗混迹市井,倒是父皇防我更甚,这是你在这里,我才敢松散些。”
红鱼抿嘴,这太子殿下,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羞。
“吴家暗卫之事,你不用惦记,真有那天,他们自会来助。”
“好啊你韩长盛,果然你和吴家是一伙的,哈哈,不过这也好。”
“好歹你是太子,能不能庄重些?”
“不用管我不用管我,趁着皇叔没在,卫军也回京,此处真是小爷的好去处,待彻底安定云岭郡,你一定要去承元宫找我,我可有好些新奇的玩意儿。”
得,这位爷看来是被压抑得够惨,长盛直接拉着红鱼走了,就让他自个儿抱抱自己吧。
见主仆二人走到回廊尽头,李承泽大声道:“穷光蛋,门房那有钱你记得带上啊!”
微风习习,庭院花香。
太子躺在坐席上,右脚耷拉着左膝,双手结掌为枕,几只缤纷的蝴蝶围着他上下飞舞。
“公子,你真要参与吗?”
“若真的要黎民受苦,当然要出手!”
二人走到大门近前,门房翘首以盼,等了好久了。
“小神仙,这是太子吩咐,还望小神仙收下。”
门房递上来满满一盘官银,五百两。
红鱼两眼放光,这银子真好看。
“哎,这怎么好意思!”
出手轻笑一声,伸手一挥,盘里的银子装走了。
这太子,五百两就买了吴家暗卫,好算盘。
“怎么样?他收了吗?”
“回太子,小神仙笑着就收了,属下眼睛一花,银子就被收走了!”
“嗯。不愧是我李承泽的好朋友,也不小气!”
这?你的好朋友?恕我直言,太子你这是高攀了。
“对了!眼睛一花?你没看见他怎么收走银子?”
“属下真没看清!”
“哈哈哈,有意思,这长盛真是有意思,只要这天下安定,本太子也想飞升玩玩,倒到时候你们就跟着去天上看看。”
那属下根本不怀疑李承泽,欣喜到:“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解决了衣食之忧,二人牵着马不疾不徐,在街上走着。
吴家暗卫的事,只需要派人通知一声吴玉,就行了。最好是不要用到,如果要用到,那最好是尽快,时日一久,说不得吴家就要解散这支军队,云岭官场这次清洗,被摘走的吴家弟子不少,恐怕再无力供养这样规模的军队了,三万人说多不多,可是战力确实不可小看。
“公子,吴家之事,可要再去吴家?”
长盛把一片纸条弹进一个市井游荡汉子的袖兜,传音道:“你告知你家主人,袖兜里这张纸是一个前辈给你的。”
那人看了四周,也不确定是谁在和他说话,伸手摸了下袖兜,果然有一张纸条,不动声色抱了抱拳,快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好了,这下吴玉就知道了。”
“这吴家真是百足之虫,若真是有心,恐怕云岭民间也断难安生。”
“确实如此,幸好经此打击,吴家已经没了称王之心。”
“若是以后吴家军队进京,李家变成吴家,吴用那老头儿在天上都要笑歪嘴。”
“你啊,这性子不定的,我都怀疑你身体里住着两个两个灵魂。”
二人慢慢走到城门口,突然天空中一道晴天霹雳,长盛耸然一惊,红鱼也是差点栽倒。四周的人群如被人暂时摄了魂魄,处于一种懵懂状态。
长盛寻声望去,天空有一道巨大的雷霆在横空游走,由城里往苍龙雪山而去,速度极快,转眼撞在半山腰,发出‘嘣嚓’一声绵延的响声。
接着,长盛看到矗立多年的雪山顶上,雪盖滑落如奔雷,半山腰位置开始分离山体。
心里大惊,这是要山崩了?山下得埋葬多少人家?
醒来的凡人们,齐齐扭头看向苍龙雪山,雪块激流倾泻,半山的林木被摧折埋没,巨大的咔擦声提醒着人们,苍龙雪山出事了。
“公子,这是什么天象?”
“晴空落雷,绵延无绝,这恐怕是天谴!”
“天谴?”
“反正绝对是凶象,也不知出了何事,走,我们先去看一看。”
“好!”
红鱼面有惊色,天雷落下,最是克忌妖物之属。
此时也顾不得马儿,随便往一边的酒肆栏杆上一栓,二人往山脚下掠去。
长盛还不能御空飞行,但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人惊骇。
往云岭深处绵延的苍龙雪山,断了半匹坡,向里绵延五六里,山脚下猎户农家不多,但也不在少数,这么狭长的山崩地带,也不知葬送多少生灵。
二人来得最早,并没有道观的人前来查探。
这无边的伟力,到底如何而来,二人眼里惊色不减,沉默着往前走。
只见垮塌的半山腰上,一道谈紫色的印记,由面相镇西城的山头方向,一直延伸,到最后垮塌的山体处消失。
分离的山体并未彻底粉碎,倒在一旁,如被神力开山,新露出的山脚下,堆满从山顶冲刷下来的积雪,如皑皑白雪铺路,通向深山。
“上去看看?”
“好!”
紫色的印记触手,似乎还在散发着余温,他实在不明白,这天雷似乎是在顺着山体纹理,撕裂了苍龙雪山,可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