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夏侯潋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沈玦那样的人,一定不会轻易倒下去。
沈玦其实没那么有把握。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豪赌,第一次是东安门外,他孑然一身入了宫,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好天气,晴空万里,鸭蛋青的天穹高而远,偶有几片薄薄的云影,像轻飘飘的鹅毛,边缘晕散,是一根根纤细的片羽。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他最牵挂的已经没了,从今往后他再怎么苦心经营,也只能成为坟墓里最有权势的尸体。一无所有,便无所畏惧。他调整表情,嘴角弯出最适当的弧度,再次挂上春风一般的微笑,像官袍上的金银丝绣,托盘上的剔红螺钿,完美无缺,恰到好处。
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和甬道,穿过花园里的小竹林,前面水榭里坐了一个胖硕的身影,穿着大红色的曳撒,腰间一匝一匝的,像环绕在身上的红鳞蟒蛇。他转过脸来,露出团白的圆脸,沈玦上了水榭,朝他深深作揖。
“沈公公,别来无恙!”福王呵呵笑道,“你还是如此玉树临风,放眼整个紫禁城,没人比得过你风姿俊秀。”
福王近年来越发胖了,自从成了跛脚,他学会了人生短暂当及时行乐的道理,十分善待自己。在藩地他唯我独尊,更是无有节制,一发不可收拾。
“殿下谬赞,再好看的脸也不能当饭吃,”沈玦道,“沈玦这次来的用意,殿下想必明白……”
“哎,哎,你刚来,茶都还没喝一口,别谈这等糟心事!”福王摆手打断,道,“来人,给沈公公看茶!这是孤一个故友从西洋给孤捎来的茶叶,据说和咱们大岐的茶不大一样,你来尝尝!”
沈玦轻轻笑了笑,装蒜打太极,官场上你来我往都爱玩这套。这是为了消耗时间,让对方着急。沉不住气,自然就会不自觉地后退,让出更多的砝码。福王是庄家,无论是沈玦还是魏德,都是要帮他办事。他自然镇定自若,只等沈玦把持不住,自己亮出最后的底牌。
沈玦并不接话,只低下头,从琵琶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福王的眼睛顿时就被吸引住了,颤着声问道:“那是什么?”
沈玦缓慢而清晰地
说道:“圣旨。”说着,又一笑,“殿下,您还喝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