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了一声,“姑娘院里那个叫夏侯的也是暗桩,这不也自尽了?原本姑娘你是最逃不了干系的,督主他老人家心慈放你一马,你就捂着自己的小命偷着乐吧,别瞎整幺蛾子。等会儿我们还要盘问些事宜,还请姑娘多多配合,不要让我们为难。”
阿雏怔怔点头,退到廊庑底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被带走。她脑子里蒙蒙的一片,像被锈住似的转不动。这两日遭的难太多,她已经不会思考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她什么也不知道。
云仙楼很快被贴了封条,她被关在里头不能出去,一日三餐靠番子来送。阿鸢没有来看她,她想没来更好,阿鸢不过是山沟沟里的小君侯,一旦沾上伽蓝乱党的罪名,沈厂公要她的命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幸亏番子待她还算有礼貌,除了不能随意走动,倒没什么妨碍,比平日吹拉弹唱的时候还更清闲了许多。她没事干,只能坐在窗边发呆。
云仙楼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她混了这些年,算很有见识的了。前几年伽蓝风头正盛的时候,常常有人搂三两个唱的在怀里,神神秘秘掏出一面白瓷面具,说自己是伽蓝八部。叫什么的都有,迦楼罗、紧那罗、飞天锣、地陀螺,名字怪里怪气,她也说不上来了。其实多半是假的,伽蓝的白瓷面具早就烂大街了,路面上常有小孩儿戴着跑。他们冒充伽蓝刺客,其实是想骗骗没脑子的jì • nǚ,白白喝茶上铺不花钱。
她想她那个呆里呆气的小厮怎么可能是伽蓝暗桩呢?他要是暗桩,最多只能算一面呆锣,敲破了漆面也敲不出一个响来。她躺回罗汉床上长吁短叹,想起牢里受苦的姐妹还有生死不明的夏侯潋,又难过又着急,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菱花窗被咚咚敲了两下,她猛地坐起身去开窗,却见百里鸢站在下面。她大惊失色,连忙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番子,忙让她爬窗户进来。
百里鸢身上都是泥水,妆花织金的蓝缎马面裙已经脏得不能看了,发髻上的钗环也松了,流苏直垂到脸上。阿雏一面帮她擦泥,一面数落:“你来干什么?要是被番子发现,你就不怕被抓进大牢里去?”她的马面裙擦不干净,彻底废了,阿雏丢了布,气道,“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君侯,天天爬狗洞钻姑娘的闺房。”
百里鸢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只钻过你的。”
阿雏一瞧她这模样就心软了,叹了一声,转身去沏茶,忽然想起夏侯的事儿,转过头想慢慢跟百里鸢说,可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没有开口。好不容易有一个哥哥,却就这么死了,她一定会难过吧。阿雏又暗暗叹了一声,踅身去拿茶壶。百里鸢拉着她的裙带跟在她后面,阿雏转身她也转身,阿雏停步她也停步,像一只亦步亦趋的小狗。
“乖乖坐着,跟着我干嘛?”阿雏无奈了。
“我没来看你,你怪不怪我?”百里鸢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头瞧她。
“怪你干什么?”阿雏弹她脑门,“你不来才是对的。”
百里鸢觉得疼,噘了噘嘴,道:“那天东厂来抄云仙楼,我本来派了人要在路上把你抢走的,但是你没在人堆里。我家里有人病了,你也没事儿,我就没来看你。”
阿雏蹲下来看着她,“你家里人病了呀,要不
要紧?”
百里鸢垂下眼帘,道:“他原先就有病,我给他吃了药他就没事儿了,我以为只要一直吃药就好了,可是没想到前几天又复发了,流了好多血。我叔叔说他没救了,他快要死了。”
外头的天光穿过窗洞照在百里鸢的发髻上,镀上很淡的一层银色,她抬起眼来望着阿雏,阿雏看见她眸子里深深的恐惧和哀伤。“阿雏姐姐,他会死掉吗?”百里鸢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