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小婢刚才听说家主的门生左将明来了,正在陪老太公吃酒。”
带人去唐蜀衣那里领月例铜钱的贴身大丫头绣绢,刚回来就向折赛花,禀报了左子光登门的消息。
“哦……”折赛花刚想细问,却见兴哥儿抓起一只带核的小花红果就往嘴里塞,她唬得不轻,抬手就是一掌,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拍掉了儿子手里的花红果。
兴哥儿当即扁了嘴,眼看又是一场哭闹,折赛花冷下脸,沉声喝道:“不许哭。”
“娘亲,孩儿不哭。”兴哥儿委屈的望着折赛花,那眼神别提多可怜,却终究没敢哭出声。
这兴哥儿别看刚满四周岁而已,却早就让折赛花给整怕了,他若是敢哭,不仅要挨揍,而且,半个月内断绝一切零嘴,包括他最爱吃的卤猪耳在内。
“嗯,这才是男子汉应有的作派。”折赛花很满意兴哥儿的坚强表现,她含笑拉着儿子的小手,温柔的说,“兴哥儿,你听好了,你父亲乃是当世无双的大英雄,虎父焉容犬子?你外祖父以及亲舅舅们那是多么的勇武,他们也不过是勉力抵挡住契丹人的疯狂进攻罢了,几乎没有反击之力。可是,你父亲却大不相同,他自投笔从戎以来,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就连令中原汉人闻风丧胆的契丹铁骑,也在你父亲的兵锋之下,屡战屡败,而且败得很惨。”
“娘亲,孩儿是虎父的亲儿子,打死也不哭。上次大兄欺负孩儿,孩儿和玲妞一起上,打不过咬也把他咬跑了。”兴哥儿毕竟是小孩儿心性,一不留神便说漏了嘴。
折赛花脸色微微一变,情不自禁的瞥了眼她的大兄折御寇,几乎在一瞬间,兄妹俩都看清楚了对方眼里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担忧。
兴哥儿嘴里的大兄,自然指的是唐蜀衣所生的庶长子李继易。
原本一直坐在一旁的折御寇,正含笑看母子三人玩闹,突然听兴哥儿的嘴里暴出猛料,他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折赛花定了定心神,有意套兴哥儿的话,便不动声色的问他:“你大兄怎么欺负你了?”
“大兄捏着孩儿的脸,捏得很疼很疼,孩儿是虎父的虎子,一直忍着没哭。大兄见孩儿没哭,就告诉孩儿,做弟弟的应该好好的听大兄的话,如果敢不听话,就揍死孩儿……”兴哥儿话没说完,一直闷头吃零嘴的玲妞突然插了话,“大兄临走的时候,撞倒了妞妞,兴哥儿帮妞妞出气……他力气太小,打不过大兄,妞妞自己爬起来,咬破了大兄的手,嘻嘻……”
折赛花原本是当童趣笑话听的,却不曾想,两个孩子暴出的料实在是太过生猛,她不由当场楞住了。
“什么?妞妞居然被李继易故意撞倒了?”折御寇骇然变色,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妞妞,大兄为何会撞倒你呢?”折赛花从小习武,眼明手快那是基本功,她明明看出折御寇想多了,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玲妞。
小儿辈打打闹闹,说些过头话,干些没脑子的事儿,那是常有的事,本不足为奇。
不过,若是李继易有意识的撞倒玲妞,那性质就迥然不同了。
母子连心,说实话,折赛花也揪紧了心,很想知道李继易为何要欺负她的一双儿女?
“娘亲,大兄欺负兴哥儿,妞妞想上去帮忙,刚摸到大兄的身后,大兄却转身要走,把妞妞撞得好疼哦……”妞妞手舞足蹈的描绘着当时的场景,折赛花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李继易不是故意撞倒妞妞,那也没啥大不了的。
所谓童言无忌,李继易即使比兴哥儿年长两岁,也不过是个六岁多的孩童罢了。
折御寇看着捏紧小拳头的兴哥儿,无意中瞅见折赛花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他心里不由暗暗一叹,这事可远没有那么的简单。
折赛花虽是女流之辈,却是老折家唯一的嫡孙女,从她出生落地那一刻开始,便被乃祖及乃父宠到了天上,要星星不给月亮,呼风便可唤雨,她哪里知道妾室及庶子们天生的苦楚?
越是大家族之中,庶子,尤其是庶长子的地位,也就越显得尴尬和困窘。
折御寇在折家的处境,比豪门世家的庶长子还要尴尬十倍以上,只因他不过是折德的义子而已。
折德和折德愿两兄弟,虽然成婚很早,纳妾数名,却很长时间皆无子嗣。更可怕的是,折家的兄弟俩,不仅没儿子,就连女儿也没半个。
时任永安军节度使的折从阮,折老太公,急得直跳脚,他好不容易积攒下府州的地盘,不仅没有孙儿可以继承,就连孙女招赘这条路,也一并给堵死了,将来折家岂不是要绝了香烟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