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家军的武将们不同,李中易手下的这些文官们,都有个议而不决的坏毛病。
之所以出现议而不决,主要是,文官们讨论问题,很喜欢务虚,却少有拿真实数据说话的习惯。
比如说,商量加快建设“常平仓”事宜,文官们吵得不可开交,目的是为了争夺管辖权。到头来,所有需要囤积的粮食数字都是天马行空的估算,而没有实实在在的依据。
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不服谁。在李中易的印象中,只要是务虚会,必定会变成只问立场,不问是非的站队大会。
宰相肚里能撑船!
李中易修炼出来的涵养,足够支撑他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听文官们吵架说废话,听他们随便乱扣道德帽子。
务虚会上的站队,说白了就是党同伐异,大肆辱骂对手是奸臣,企图从道德上扼杀对手。
然而,骂别人是奸臣的道德表们,自己却没有丝毫办法,解决实际存在的民生问题,这就非常的吊诡了。
今天的争吵,正如李中易事前所料,到最后,又变成了恶毒的人身攻击。
“刘光清,你以歪理邪论蒙骗主上,似你这等唾面自干的奸之人,有何面目窃居于高位?”
李中易冷眼看过去,开骂的这个老家伙名叫杨崇圣,是出身于申州的所谓鸿儒。
申州,也就是今天的信阳市,李中易现在喝的绿茶,都是从此地的山间购得。当然了,李中易爱喝的直泡绿茶,和加盐加姜的团茶有着很大的区别,一直被排斥在当今士大夫阶层的主流茶文化之外。
这位杨崇圣历任光山县令、彭城县令,一路混到了殿中侍御史,却因为得罪了范质,早几年前就被勒令罢官。
等到幼主登基,太后临朝,范质牢牢的把持着政事堂的大权之后,杨崇圣绝望之余,愤而来投李中易。
怎么说呢,和不被“内孔”所认同的孔昆迥然不同,杨崇圣却是远近闻名的博学鸿儒,在河南之地的儒门士林,享有很高的声望。
杨崇圣来投后,李中易基于统一战线的需要,也给了他很高的地位平卢观察使。
官场上,尤其是文官,终究还是讲资历的,也就是需要论资排辈。杨崇圣虽然声名在外,毕竟投奔李中易的时间最晚,而且此前的官职和差遣,也都远低于刘金山和孔昆。
客观的说,李中易不可能让杨崇圣一来平卢,其地位就高居于老部下刘金山和老同志孔昆之上吧?
然而,尽管已经是杨崇圣此前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高位,他却始终认为,李中易这个铜臭子瞧不起人,没让他做平卢的文臣之首,绝对是识人不明。
所以呢,每次商议正事的时候,杨崇圣自己没啥有用的见地,却偏要肆无忌惮的攻击刘金山。
刘金山心里通透之极,杨崇圣不敢攻击李中易,只能把他拖出来指桑骂槐,借此发泄待遇不高、地位不显的不满情绪而已。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中易很无奈,只得暗暗叹了口气,类似杨崇圣这种有名望、有影响力的鸿儒,偏又喜欢卖弄高深学问的杠精,他还真没太多的好办法。
等更衣回来后,李中易又闷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熬到了吃午膳的时候。
“禀主上,衙门里还有许多公文待处理,下臣告退。”刘金山被杨崇圣吵得头晕目眩,不想再浪费工夫,索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刘金山属于干实事的事务官,耽误一个上午的时间,案头肯定积压了许多待办的公务。
杨崇圣这个平卢观察使,本质工作是观风察吏,并不涉及到具体的民政事务,空闲时间大把。
李中易对杨崇圣优遇有加,不仅gāo • guān厚禄的供着,还有每月一千贯的公使钱,也就是零花钱,供他吃酒宴客,或是接济亲戚朋友,一概不须报帐。
杨崇圣带来的几个学生,李中易也都格外的照顾,一个不落的特许进了军政学堂。待这些人学成之后,先安置进村,从村正开始,再一步步的提拔上来。
起初,杨崇盛不太理解李中易的做法,认为他瞧不起人,大有拂袖而去之势。
可是,李中易一直坚持己见,哪怕一拍两散彻底不合作了,也硬性要求必须先进军政学堂,再从村正开始整个仕途生涯。
李中易的逻辑讲得很清楚,唐朝的规矩是,不历州县,不得就任宰相。他李某人的原则是,在唐朝的基础之上,增加了不任村正三年以上者,不得就任县官,也就无法出任未来的宰相。
小农经济的社会,当官的不了解最基层土农民的生活状态,根本不可能制定出正确的土地政策。
在后世,上边派大学生村官长期驻村,效果很差。那是因为,村支部和村委会,俗称的村两委,依然是村里的实权机构。